出门看戏的那一日,天倒是极好。
入冬后,天色向来是以昏暗居多,今日却是难得见了蓝。日光虽稀薄,落在人脸上倒也是难得有了几分暖意。
叶葵哈口气,看着白雾冒出来又消散,抱紧了手中的小小手炉。
秦桑扶着她送上马车,回头冲着门口的燕草一龇牙笑道:“我陪着小姐去,你快些回去吧。”
“嗯……你可照顾好了小姐。”燕草嘟哝着说了一句,有些不情愿地往回走。
叶葵在马车里笑了起来。
自打秦桑来了后,日子似乎突然一下子就松快了许多。其实今日燕草是极为想去的,但情况未明,她怎能让燕草跟着涉险。而且若是万一真出了点什么事,她需要秦桑保护,再加上个燕草,那事情就大不妙了。所以她今次出门,轻装上阵,只带了秦桑一人。
车夫在帘子外朝里喊:“二小姐,咱们这是往哪里去?”
叶葵蹙眉,怎么马车备好了,去哪里却没吩咐过?
她打开小窗子,探头出去飞快地前面那辆马车看了一眼,叶昭正跟叶殊穿着除了颜色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件衣服,一前一后往马车上走。
“跟着三少爷、四少爷的那辆马车就是了。”叶葵收回视线,关紧了窗子,淡淡道。
秦桑走到门口,撩起一侧帘子,道:“大叔,四少爷没有交代去何处?”
马车夫摸摸冻红了的耳朵:“原是说过了的,只是那名字拗口,听完我这就又给忘记了。”
秦桑笑着打趣了两句,钻回马车里跟叶葵耳语:“我瞧着不像是说假话的。”
“嗯。”叶葵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秦桑略怔,迟疑着道:“三少爷为何不跟您一道?”
虽说男女有别,但是亲姐弟,同乘一辆马车又何妨?再说一个未及笄,一个未束发。
可见不是为了避嫌这事。
叶葵避重就轻:“大抵是想跟四弟多呆一会吧。”
秦桑见状,识趣了闭了嘴。
马蹄哒哒往前,马车却行驶得并不快。
今日虽放了晴,路上却还有些湿滑,小心驶得万年船,自然不能掉以轻心。何况天子脚下,策马狂奔乃是大忌。
等到了地方,叶葵面上却忍不住露出了个奇怪的神情。
竟然是这么破的地方!
但同样下了马车走过来的叶昭脸上却有着得意的神色,指着门匾上硕大的春川二字道:“二姐别看这外边不起眼,但是说起春川二字,这凤城里还没有人不知道的呢!”
“哦?”叶葵开始往里走,“很厉害?”
叶昭面露鄙夷:“二姐常年不出门,不知道也难免。只是春川的张老板当年一曲长生殿艳惊四座,所以春川的长生班也就成了凤城第一戏班。”
年不过十岁的少年说起这些事情来头头是道,滔滔不绝。
一旁的叶殊脸上不由微微露出艳羡来。
叶葵大抵猜得出他在想什么,无非就是他们来凤城的时日尚短,所见所闻有限,他心中怅然,此刻见了这样的叶昭,羡慕不已罢了。
喉间一痒,叶葵突然咳嗽了起来。
叶殊急忙凑到她边上来,急急问:“哪里不舒服?”
秦桑递上帕子。
“香气太浓烈了些。”叶葵直起腰,以帕掩住口鼻。
叶昭挤开叶殊,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个笑来:“二姐闻不惯?这也是春川的一个特色呢,每每开场必点上这特制的香。”
“是吗?”叶葵淡淡问,却没有看他一眼。
叶昭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快,手却勾住了叶殊的,笑吟吟道:“走走,我特意让人定了最好的位置。今日也让你们开开眼界。”
话里那种似乎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叫叶殊有些不悦,却还是笑着点点头,两人一齐进了门。
位置果然极好。
春川没有雅间雅阁之说,只在台前有一排排座位。
叶葵落了座,刚想要招呼叶殊坐在身边,叶昭却率先一屁股坐在了她左手边的位置上。她蹙眉,想要开口让叶殊坐在右手边,叶殊却主动在叶昭身边落座。
她面色不由得一冷,索性不再说话。
春川的规矩,决没有包场一说,所以很快后面的位置上也都已经坐满了人。
台上大鼓声蓦地响起,厚重的帘子被人拉开,露出后面的人来。
是个青衣。
丝竹声靡靡,叶葵却听得犯困。
她可实在是不懂这些戏有什么可看的!
好不容易将个哈欠声咽了下去,她侧头看向一旁的两个少年,却是都看得津津有味。她不由得汗颜,莫非是因为自己骨子里不是古人的缘故?所以才会这般完全看不下去戏曲?
但是再看另一旁的秦桑,却已是哈欠连天,满脸不耐烦了!
叶葵忍不住勾起嘴角,推了推秦桑:“我眯上眼睛小憩一会,你看着点那二位。”
秦桑正色应诺。
叶葵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心里却隐隐有些疑惑,故而仍旧不敢睡死过去。眼睛闭着,脑子却还在转动。
叶昭让叶殊来做说客,说要请她看戏,难道只是为了示好而已?嘁,叶葵在心底嗤笑一声,若真的只是个这么单纯的孩子,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贺氏那样惯会以伪善面貌出现的人,她的儿子难道会纯良到什么地方去?
若真纯良,那她就是这天底下最纯良不过的人了!
思忖间,肩头忽然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