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还没亮透，不知道实验室开没开门，熬夜的学长们能不能收留他一会儿。

有些不着边际地想着，张晓却觉得双脚发软，再没了走路的力气。拐进一条阴暗的小巷，他蹲了下来。

仰头望向天空，天空虽然压得低低的，却没有一点下雪的痕迹。张晓不合时宜地想，果然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这个时候就应该下雪啊，这样才能衬托出他内心的悲凉。

毕竟他眼眶涨涨的，却一点也哭不出来。

张晓甚至开始怀疑，刚才开门看到的全部都是错觉，因为他连那个男孩的样子都没看清。只记得男孩看上去很瘦小，窝在雪生怀里小小一团，像是需要保护的小动物似的。

那他呢？他虽然比雪生矮一些，却也是正常男人的骨架，摸起来也是有肌肉的，被雪生抱起来的样子一定很不好看吧。

……所以雪生才要找其他人吗？还是说从始至终，他只是那些来往的人之中的一员罢了？

张晓有点茫然地按了按胸膛，他不知道自己开开心心地出门见喜欢的人，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如果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该有多好。

闭上眼睛，张晓的脑海里无法自控地浮现出了雪生的模样。从最开始的那个吻，一直到一起度过的新年。他的笑容很明媚，却从不愿展现脆弱的一面。哭要一个人在黑夜里哭，就连伤感了也会把表情藏起来。

这是真正的北泽雪生吗？

是你不对。张晓，是你不对。北泽雪生从头到尾，就没有说过“喜欢你”、“跟我交往吧”这样的话。那个人做过的事情其实也不多。他不过就是给了他一把钥匙，专程陪他过年，在他的桌上放了几盆植物罢了。

钥匙可以给很多人，礼物也可以。陪伴只要有时间就能分出去，这些都并不特殊。是他自己，是他自己的想象给那些事物含义——那些并不是雪生给的。

张晓这才明白，错的人真的是自己。是自己动了心，是自己被他的笑容他的泪水迷了眼，也是他自己忍不住幻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后的事。他想过夏天的烟火，想过冬天的秋田，他的想象中他的身边都站着同一个人。

雪生或许永远都不能知道，张晓甚至还想过，如果可以的话，毕业之后就留在这座城市吧。就像雪生说的，东京没什么不好，是个包罗万象的城市，同样也能容纳他这个异乡人。

至少能让他很轻易地到达秋田。

他站了起来。

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个冷心绝情的人。冷静了之后，他想的居然还是，要不把手机关机了吧，今天终于能不去思念雪生地好好复习了。

☆、第6章

这间房子实在是太小了，就算想要躲避，依旧能一开门就对上那个人的视线。

那人没有开灯，就这样静静地坐在一片黑暗之中。借着门外的灯光，张晓才能堪堪看清雪生的神情。那是一种很难用言语形容的眼神，像是委屈、像是控诉、又像是漠然。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应该是现在的雪生面对他时应该有的。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雪生双眸里的神色一闪而过。张晓垂下头，最终还是按亮了玄关的灯。

出这种事之前连见一面都那么困难，事情发生之后却是不声不响地在他家里待到这么晚。

想来有点讽刺。

“手机为什么关机？晓，我很担心你。”雪生开了口。张晓低着头换鞋，却又暗暗地想，当电视剧一般的情节发生在现实之中才发现艺术加工不能全信。

他以为雪生的嗓音应该是充满情绪的，最差也该恼羞成怒。只可惜雪生依旧是雪生——他一点也没变，声音依旧温柔，就连问出如果没有清晨的差错，任谁都只会觉得雪生不过是因为联系不上他而关心他罢了。张晓分出些心神想，除了他之外，究竟有多少人败在雪生的这层伪装之上？

在意这些似乎也无关紧要了。张晓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走进了房间，放下了沉。

那个被无视的人却坐不住了。张晓还没来得及拿出书本整理笔记，便被人从身后轻轻拥住。那个人的吐息就在耳边，吹得痒痒的，让张晓能轻易想象出雪生的模样。一定是魅惑的，眉目含情的，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那般的专注。

“谢谢你今天来看我。”雪生轻声耳语，“帮我扔垃圾了吧？真是个好孩子。”

张晓有点晕乎乎的。所以不去提他看到了什么吗？就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吗？只要不说出口就相安无事了？在雪生心中，自己到底算是什么？

就连张晓自己也觉得自己蛮奇怪的，离开雪生那里之后，他居然真的认认真真地学习了一整天。把整颗心都投到书本之上的感觉那么纯粹，仿佛这样他就可以忘记雪生跟别人相拥而眠的场景。

在电车上困倦地摇摆时，他忍不住想，没关系的，他不过是谈了一场想象中的恋爱，本质跟那些把爱情投入游戏、投入虚拟角色的女孩子没什么不同。上瘾了没关系，不过是一点差错罢了，戒掉就好。

但现在被雪生拥入怀里，那股无处发泄的烦闷再度生起。他有些茫然地被雪生一点点轻吻脸侧，却没有办法把百分之百的精力投入即将来临的欢愉，也没有力气去挣脱他的怀抱。

没有办法忘却，没有办法怪罪，不上不下的。

真的是个胆小鬼。

张晓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怎样的。是恍惚的吗，还是事不关己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