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正默默地计算着时间,从手下回来报告朝鲜人已经渡过北门江算起,考虑到晚间在乡间道路行进相对迟缓的速度,估计大约会比快马赶回的手下迟一个时辰才能抵达这里。如果路上不出什么意外,那应该已经快要到了。
薛正又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装备,短铳、长刀、匕首、护心甲、袖箭……以及藏在胸前吊坠里的一枚毒药。是的,如果这次行动失败而他偏偏又未能成功脱身,那么这枚毒药很有可能就得派上用场了。而这种东西,参加此次任务的每个人身上都有,在从三亚出发的时候,就已经通过他发到了每个人的手上。这意思也很明确,如果任务失败又实在走不掉的时候,那就得自行了断,以免泄露了机密。
这种措施会不会起到应有的效果,其实也是在考验人性了,这些参与此次任务的人虽然都是亡命徒,用悍不畏死来形容也不为过,但这些人的狠劲都是对别人下手狠,要让他们果断地了结自己的性命,那可就不是光靠心狠能办到的事了。
由于来自不同的几支势力,薛正对于其他的人心态其实并不是很了解,但就他自己而言,如果要动手自尽,他知道自己事到临头肯定会有犹豫。这与贪生怕死无关,而是求生欲使然,要克服这样的天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薛正看来,这甚至要比执行这个任务本身更为困难。而他也不愿去细想其他人对于此事的看法,如果是不想死的人,别说发毒药让其自尽了,就算是刀架脖子他也还是会反抗。
不过当下也不是考虑这种复杂问题的时候,薛正手在吊坠上拂过,稍稍停留了一下,便接着检查下一件装备去了。他知道只要自己能够在这里完成任务,彻底了结此事,那就不用再去考虑这种烦人的问题了。
那七八个负责布置场地的官方人员在完成手头的工作之后,似乎也很是无聊地蹲在池塘边,低声闲聊着什么。薛正在这一刻甚至有一种冲动,干脆先干掉这批人,然后自己扮作官方人员,等朝鲜人一到便立刻动手。
但他还是很快把这种想法压回心里,因为这样做的风险实在太大,要是有人呼叫出声,惊动了远处的人,那极有可能就会功亏一篑了。
那几人闲聊一阵之后,居然都回到了帐篷里,看样子是打算在朝鲜人到来之前先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了。薛正旁边的同伙喉咙里低声咕哝了几句,想来应该是在骂这些官府人员,毕竟这林子里又湿又热,还有蚊虫萦绕,实在不是一个舒服的地方,这个时候看到人家在干爽通风的帐篷里歇着,自然会有怨气。
又等了一阵,薛正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这几个官府人员既然不怎么将朝鲜人放在眼里,这个时候就进帐篷歇着了,那为何不在帐篷里点灯照明,难不成他们是要省那点灯油钱,或是干脆就在帐篷里睡下了?
这当然是不太可能会发生的状况,而薛正心里却是生出了一个不好的念头——那些人不在帐篷里点灯的原因,或许是不想让外界注意到他们在帐篷里的动作。
薛正侧头聆听一阵,那个方向已经没有半点话语声了,当下便轻拍左右两人,示意他们跟上自己。
薛正慢慢朝前面摸去,那几间大帐篷附近一片静寂,只有距离帐篷大约几丈远的时候地方生了一堆火,而这个时候因为长时间没有添柴,火苗已经很小,估计再过一阵就得熄了。
但凡这个时候听到一点从帐篷里传出的动静,薛正立刻就会收住脚步,但那个方向依然十分寂静,只听到昆虫在夜色中颇有节奏地鸣叫着。
薛正走得越近,便越是觉得不妥,明明有好几人在帐篷里,怎可能半点声音都没有了。这几顶帐篷形成掎角之势,不管从哪个方向看都有遮挡住视野的地方,薛正觉得这大概不是什么巧合,而是一个他不敢去细想的可怕局面。
几人一路畅通无阻地摸到了他们看到官府人员进去的那顶帐篷外面,即便这些人都在帐篷里睡下了,如此近的距离,也应该能听到呼吸声了,然而里边依然是没有任何动静。
薛正慢慢拔出长刀,另一手亮出火折子,身边的手下心领神会,也各自抽出武器。那帐篷门就对着池塘的方向大大地敞开着,众人当下一拥而入,打算在最短时间内制住帐篷里的人,然而在火折子的照明之下,他们赫然发现这帐篷空空如也,根本就连一个人都没有。
众人均是后背一阵发凉,他们都是亲眼看到那几名官府人员在这里忙碌了好久,最后全都进了这顶帐篷,怎地就此凭空消失了,这地方难道并不是什么风景胜地,而是闹鬼的不干净之处?
薛正眼神左右一扫,径直走到大门正对着的那个方向,用刀一撩,竟然便将那一块帐篷布给撩开了,他伸出火折子往外面一照,离此不到五尺便是树林,而左右两边是另外两顶帐篷,刚好能将两边的视野挡住。这说穿了一点都不稀奇,那些人进了帐篷之后,应该便是从这个出口直接溜进后面的树林里了。
官府人员会闲得发慌自己跟自己捉迷藏玩吗?这显然不可能,薛正唯一能够想到的结论,便是这地方危险之极,并不是因为官府人员的凭空消失,而是他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一个圈套——朝鲜人大概是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而此时唯一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