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色云气翻涌积聚。
滂沱大雨倾泻而下,不停地砸落到苍翠的草原上。
数千名留守的原始人淋着暴雨坐在草地上,等待着捕猎的人归来。
气氛死一般的寂静。
亲人的离去,恶劣的生存环境,没有尽头的路途,让大家心如死灰。恍惚间,这草原雨地里坐着的仿佛不是活人,而是数千座蒙着雨雾泛着灰气的石像。
涂山队伍里,涂山巫也坐在草地上。
雨水不停地渗入他花白的头发,不停地从布满皱纹的脸颊上滑落。麻衣被雨水淋湿透,紧紧地贴在枯瘦的身躯上。
涂山巫面容苍老,眼神沉沉,只定定地看着一处,一动不动。
其实涂山在这次迁徙中损失不大。
他们虽然实力弱小,但有叶部落和峨蚜部落可以守望相助,而工陶部落、树人族、干戚部落这三大部落看在叶羲的面子上,还会特别照顾他们。所以跟其它部落比起来,损失几乎微不可计了。
涂山巫之所以情绪低沉,其实是在担心叶羲。
他看过桑蚕岭的地图,计算过时间,知道有嘎嘎在叶羲最多半个月就可以回来。可这眼看都快一个月了,叶羲却还没踪影,让他如何能不担心?
难道蚕女凶恶,不愿给蚕布,反而对叶羲动了手?
涂山巫不了解桑蚕岭,心里实在没底,时间越久,他就越不安,如今几乎做好了接受叶羲身死的准备。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兴奋至极的大喊。
“羲巫,羲巫回来啦!!”
涂山巫身躯一振,整个人瞬间活了过来,腾地拄着骨杖站起身来,眼神热切地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只见远处的草丛中,叶羲从一头威风凛凛,却口吐白沫的黑背虎上翻身跃下,向他们大步走来。
他虽然脸色微带疲惫,但身形矫健,显然没受什么伤。
涂山巫瞬间放下了心头压着的大石。
眼眶却不由得发热起来。
叶羲大步走到涂山巫面前,张开双臂用力地抱了抱这个眼睛泛红的瘦小老者,歉然道:“……巫,我来迟了!”
涂山巫拍拍叶羲的手臂,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舒心的微笑:“回来就好。”
“巫!您回来了?!”
断翎跟头狼崽子似的扑了上来,眼睛跟灯泡似的发亮,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叶羲,想确认他有没有受伤。
叶羲揉揉断翎的小脑袋:“这些日子辛苦了。”
其余涂山人也围了上来,为叶羲的归来而喜出望外,欢呼雀跃。
叶羲迅速扫了一眼涂山队伍,见部落里虽然怀孕的女奴和婴儿死去很多,但熟悉的人大多好好地站在这里,不由松了一大口气。
各部落酋长和巫围了上来。
叶羲连忙询问他们这些天来发生的事。
他们见到叶羲也颇为激动,七嘴八舌地讲了这些天的经历。有些酋长说着说着就眼睛通红倒起了苦水,好像想把这些天遭遇的艰辛一股脑地倒出来似的。
像剥部落巫,曾经的巫弟子菟皮,更是带着几分委屈和悲愤向叶羲诉苦告状,告诉他剥部落酋长和巫死时的经过。
各部落酋长和巫闻言都有些尴尬,怕叶羲怪罪。
叶羲却只是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好好地安抚劝慰了菟皮一番,再给了他一袋澧泉水。
涂山欢乐的氛围感染了其它部落的人,气氛不再一片死寂,就像一潭死水有了生机,他们也为羲巫的归来而感到高兴。然而大多数人还是眼神麻木,像被抽走了所有精神气的石像。
叶羲扫了一眼人群,看到人人形容凄惨,精神萎靡,老弱几不可见,不禁心头涩然。
他知道这段时间大家吃够了苦头,承受能力已经到达极限。沉默了一下,他忽然跳到了蛟蛟的脑袋上。
黑色巨蟒知道叶羲心意,上半身人立而起。
叶羲高高地站在巨蟒头顶,看着雨幕中仰头看着他的挤挤人群,深深吸了口气,大声道。
“同伴们!”
“天灾骤然降临,我们被迫离开熟悉的家园,路途艰难,外面到处是凶禽猛兽,我们一路遭受磨难,还痛失亲人伴侣和朋友!”
“我们每个人都陷入到了痛苦中!我知道大家心中一直在问,为什么我们这么倒霉,为什么几千年不遇的天灾被我们碰到!为什么是我们?!我和大家一样,也想质问苍天,为什么让我们遭受这一切!!”
人群里,巴木紧紧地握着拳头,眼眶通红。
叶羲的话句句都说进他的心坎里,想起路途中遭遇的一切,他痛苦得身躯都在微微颤抖。
“……但是不要沉溺于悲伤,我们死去的亲人只是去天上和祖先相聚了!”
“那是个很美好的地方,他们远离了病痛和一切折磨,获得了永久的宁静和喜悦,我们应该为他们感到高兴,因为他们不用再在这片残酷的大地上挣扎求存!”
巴木怔怔地想,原来阿姆和妹妹是去天上和祖先团聚了吗?
祖先待着的地方……一定很美好吧?祖先也一定也会照顾她们的吧?
生活在这片大地这么艰难,阿姆和妹妹解脱了,也好。
其余痛失亲人的人也有所触动,有的呜咽出声,抹着眼泪,有的嚎啕大哭,胡乱地大叫着,宣泄心头一直积压着的感情。
暴雨倾盆而下,叶羲的黑发湿漉漉地贴在他白皙的皮肤上,雨水哗哗地流进他的嘴角。
他眼神坚定,声音铿锵有力。
“亲人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