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作好的酒曲丸会陆续送到村长家,满满一箩筐的酒曲丸,乍一看像是许多蚕茧一样,雪白雪白的,细看上去就会发现那种白之中夹杂着丝状的黏连感,更像是发霉的白毛聚集成团,又像是白得不那么均匀的小汤圆儿。
纪墨还小,放他一个人拿这些过去,纪菊花不是太放心,跟着走了一趟,也算是带着纪墨认了认路,如她这样负责任的哥哥姐姐也有不少,碰面了说几句话,很有点儿饭后遛弯儿的清闲。
村长那里不会直接给他们钱,需要等一段时间,等村长把这些酒曲丸运到酒坊之中,从那里回来就会把钱带回来了。
往常这样的事情,纪墨都是没办法参与的,这一次算是难得地“走出来”了,跟着纪菊花走了一趟,回来觉得思路都清晰多了。
一路上被问了不少问题的纪菊花只觉得头昏脑涨,大弟弟的问题委实多了些,让人烦恼。
“村长当然不是一个人去送的,肯定有人跟着,你,不行的,你还太小了。”
“堡坞,也不远,也不近吧,我没去过。”
“酒坊?酒坊不远,不过那里女人不能去,我一次都没去过,等你长大了倒是能去。”
“什么时候?起码也要再大一些吧,你这么点儿,可拿不动铲子。”
“铲子是做什么用的?应该是铲米粮的吧,我听爹说过一次……等你长大就知道了,问什么问?!”
回到院子,听到小弟弟的哭声,纪菊花抬手揉了揉额角,真吵啊!
他们这边儿村子种的地少,大片的地方都留给了野菊花等可以酿酒的原料,随着它们自由生长,家中的大人们,纪父每日里都要去酒坊上工,晚上才会回来,白天纪母除了带孩子之外就要种地,不大的地,种出来的粮食也就是够他们吃的,每年还要用钱去买粮。
晚上纪父回来的时候,纪墨就缠着他问了酒坊的事情,一副急切想要去酒坊看看的样子,纪父不耐烦挥手赶他,活像是在赶苍蝇:“什么好玩儿的不成,有什么好看的,没事做了?要不要老子给你找点儿事儿?”
最后一句颇有些不怀好意,糙汉子的粗鲁感扑面而来。
纪母也在一旁赶他:“你爹累一天了,别在这里烦他,自己玩儿去。”
扭头就让纪菊花拉着他出去,“看着点儿你弟弟,哪儿来的那么多事儿,真是不够添乱的。”
若不是婴儿时期感受过这两位对他的降生是多么欢喜,纪墨还要以为自己是垃圾堆捡来的,这么遭嫌弃吗?
就不怕伤害了他的那不幼小却有几分玲珑的心灵吗?
纪菊花把纪墨拉出来,给他嘴里塞了一块儿面饼,点着他的额头说:“真是个没眼色的。”
说完这句话,应景一样,里屋就暗了。
自认为已经见识过很多的纪墨吞咽下面饼撇嘴,他这个电灯泡太亮了。
纪墨下头那个小弟弟是跟着父母一个屋的,纪墨小点儿的时候是跟着纪菊花住,后来闹着要分开睡,就把纪菊花的屋子隔了一下,留给他一个小空间出来,为此纪菊花还笑话过他,大意就是尿布都是她换过的,这会儿长大了知道羞了。
这可真是要人命的揶揄,纪墨每次都装作镇定无视了对方,然而这话还真是很臊人,一度让纪墨生出赶紧拜师,跟着师父走的心了。
说来,还不知道他的师父现在在哪里。
他们这个村子,并不都是姓纪的,据说祖辈是流民过来安置的,哪里人都有,还要多亏了堡坞主人,当然是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先代主人了,对方把他们收拢过来,又给他们了一个营生,渐渐地,就成了现在这样了,以一种半依附的状态寄生着堡坞,也为堡坞做着一些原材料加工之类的基础工作。
这个世界又不一样了,语言上面的变化不必说,就是堡坞这种存在形式,也是纪墨以前没听说过的,不是世家,也不是那种逐渐发展起来的家族,而是一开始就具有一定的私人武装军队的存在,并非王侯,却又有着不惧王侯的军事力量,让他想不明白这时候的统治还是不是封建统治,是不是有着皇帝君王之类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