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的一行就是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带来的变化却还是有的,上面拨来了一些款项,有人过来重新打理了一下珍宠园的种种布置,多年无人照料,已经自由生长的植物又被修剪移栽,连同那些破损得似乎有一层抹不去的尘土的院墙也似水洗过一样焕然一新。
其他的,珍宠园有了两个新的管事,这两个管事见到大人,笑得还算和蔼,嘴上的吩咐却反客为主,一个管了钱财支出,一个管了物资采购,剩下照料小动物的活儿,没油水又繁重,还容易被追责的活儿,还是大人的。
“到底是您照料了园子这么长时间,公主殿下都说,您把园子打理得很好,咱们也就不多事了,这大权还得您拿着……”
“可不是么,您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我们两个就行了,这人手是有些紧缺,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之前您一人都照料得来,现在多了这些人,总不至于倒腾不开手吧。”
珍宠园的大权是照料宠物?这样说似乎也没什么毛病,而多了的人,除了两个管事的贴身弟子各二,剩下的就是几个粗使太监,看着那大手大脚的样子,就不是贵人面前伺候的人。
大人没说什么,没有来人之前是他照料的,来人之后依旧是他照料,看似财物大权被别人拿着,是卡住了脖子,可换个角度想,以前珍宠园也没什么财物啊,如今人在眼前,别的不说,领月钱就有地方了。
只大人还是搞不清楚这两个管事之后的复杂关系,不敢问之前的月钱怎么算,讷讷应了,照旧去照料动物。
新来的管事很是热火了几天,珍宠园又添了几样新的动物,都是小动物,没什么大玩意儿,可看起来也的确是新鲜了一些。
纪墨和大人都不是争权夺利的性子,看着两人管着园子,吆五喝六的,也没说什么,照旧做着自己的事情,这两个管事也知道轻重,哪怕对动物的伙食好略有微词,却在看到那些食物的确是动物吃了,而不是大人中饱私囊之后,也没再置喙。
宫里头的人,再怎么想钻营,总有一点还是脑子清楚的,管的什么事儿,就要管好,否则,被上头发现不好,真就是要脑袋落地了。
如这珍宠园,花花草草都可以不好,但动物一定要好,否则,它们都死了,他们也就可以陪葬了。
这还是没有把皇帝喜欢的御马放在珍宠园,而是单另出去了一个御马监,少了他们这里的不少事情,否则,隔三差五骑马的皇帝带来的可不仅仅是露脸的机会,还有些人算计的恶果。
小半年过去,平静无波的生活,让困守在一个园子之中的几人都熟悉了,两个管事也不是很不好相处的笑面虎,同桌吃饭的时候也会给纪墨讲一些宫里头的阴暗事。
因为马出问题而死的人,恐怕上头的从不计数,他们下头这些人,心里却是有个底的。
“就那一匹马,最后也没说是怎么着了,许是藏了针或是喂了药,刺激得发了狂,最后马死了,伺候着马的,管着事儿的,上上下下跟着死了不下百人,一匹马,带得百人陪葬,也是风光了。”
“可不是么,要我说,咱这地方有好有坏,坏处就是见不到贵人,出不了头,好处么,天高皇帝远,倒也松快……诶,我说,老哥你就是没抓到好时机,上次公主殿下亲至,多好的机会,若是能得一二句,活动活动,也能往上走走了。”
若不是公主殿下来的时候就知道珍宠园的管事是何玉柱,恐怕他这个管事的位置也会被夺了去。
闻言,大人只在桌上憨笑:“我没你们那么聪明,说多错多,不如不说。”
“这才是聪明人说的话!”一个管事翘着大拇指表示高明,另一个也说起相关故事来,无非是卖弄聪明想要上位的太监是怎样把自己作死的,过分出头,有的时候并不是好事。
两个管事说这话的时候,好像真的安贫乐道,愿意在这里待着养老了,可不过一年半,其中一个就活动走了,似乎这个机会还是压了另一个才得到的,走的时候都没得个好脸。
“你可别得意,等着我以后回去,咱们再算账。”
那管事面上愤然,看到人拱手一笑说:“那我可就等着了,等着再见喝酒啊!”竟是混不以为意,还如朋友一样,他竟是气笑了,“可真是个厚脸皮,我比不得你,比不得你,得,你先走一步吧!”
送走了这个一同来的同事,剩下的这位管事跟大人说得倒是更交心了些,过些时日,说起这件事,已经不气了,很是心平气和。
纪墨有幸旁听,听到饭桌上这两人的对话,管事说:“这事儿,也怪不得他,就那么一条路,谁不想上进呢?咱们这辈子,也没什么后来指望了,只能往上走,看看高处的风景才不亏。”
“嗯,说的是。”大人应。
管事说:“有机会,我也要走的,可不能跟你似的,在这里磋磨得都跟木头似的了,来个什么都说‘是’‘是’‘是’的,不知道个变通,可不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
“是,是。”大人继续应,他倒不是故意搞怪,给大家个笑果,而是自己发自本心觉得,像自己这样的确不好。
管事就笑,纪墨不由帮腔道:“师父很好的,师父会的那些,很厉害。”
“哈哈,你这个木头桩似的师父,也就你觉得厉害了,不过些动物,怎么不是个喂,就是训,也没见你们训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