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小庆是带着幽怨走的,佟童也没有表现出多么不舍,而是让她好好工作,尤其叮嘱她要听领导的话。
还真像她的家长啊!
不过说实话,佟童有点刻意强调她的那位女领导了。后来他反复琢磨,希望别在耿小庆面前露馅。所幸耿小庆只顾失落,并没有在意。
在耿小庆走之后,佟童工作时有点走神。钱茜茜又要借机嘲讽他,说一些跟“睡”相关的话题。佟童没给她这个机会,而是去超市买了一瓶酒,说道:“我该去看看我师父了。”
虽然年龄只差五六岁,但钱茜茜有时觉得,他俩并不是活在同一个时代,佟掌柜是穿越来的。比如,佟童有“师父”这件事,在她看来,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因为疲于奔命,佟童很久都没去看望师父了。当初立墓碑时,老佟他们把他唯一一张证件照镶嵌在墓碑里了。在佟童的记忆中,师父胡子拉碴,衣冠不整,连一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头发乱七八糟,典型的单身汉形象,比老佟差远了。
但从墓碑上的照片来看,师父也是有点美男子的样子的。虽然那时已经落魄了,但他浓眉大眼,腰杆挺得笔直,有股练武之人的精气神。
佟童不禁想象他二十出头的样子,那时的他没有胡茬,也没有乱糟糟的头发,可能衣着也比较整洁,对未来也充满希望,他一定是舒眉朗目,气宇轩昂吧!
佟童给他斟了一杯酒,说道:“我很久都没来了,你可能对我生气了吧!都不来梦里看看我,也不督促我训练了。”
回答他的只有凛冽的风声,佟童依旧自言自语:“我吧,还是没能坚持下去,跆拳道水平也就那样了,没成为绝世高手,但防身还是绰绰有余的。反正你也没啥独门绝技,又没夺过什么冠军,也不需要我传承什么,我练到这份上,也算对得起你了。”
话音未落,一个破塑料袋随风飘扬,几乎要糊在佟童脸上了。他往后一仰,轻松躲开,嘴上却嘟嘟囔囔:“看来我说的话你全都听到了。唉!气性还是这么大,我说了这么几句你就不乐意了——话说,我平安地长到这么大了,你应该挺欣慰的吧!当初,你不就是为了保护我长大成人吗?”
这次塑料袋也不再盘旋了,回答他的只有飒飒的风声。
佟童又拿起酒杯,给师父倒了一杯酒。他低着头,听到一阵从山顶上传来的声音。那天的阳光很刺眼,佟童眯起眼睛,却只看到了几个人的轮廓。
但是对他来说,那几个人太熟悉了,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里地形开阔,佟童无处可躲,他也没有要躲的意思。
虽然心里堵得慌,但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那几个人影走近了,从阳光里现出了原型。他们像是自带慢镜头特效一样,脚步突然变得缓慢而庄重,像极了香港电影里大佬的出场方式。
走在最前面的是老实巴交,“青面兽”走在中间,也就是大老板身边。大老板还没发话,这两个人先紧张起来,立刻做好了防御的姿势。
佟童很想嘲笑他们小题大做,并没有把他们的举动放在心上。看到大老板,他也没有退缩的意思,淡定地扫了他一眼,便低头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大老板”苏昌和见惯了大场面,自然不会把这个孑然一身的年轻人放在眼里。在走过他身边时,苏昌和甚至连看都没看他,径直向前走去。
但这样走掉,反倒显得他刻意避开这个年轻人了。
这样一来,反倒显得他气量小了。
于是,苏昌和停住脚步,扭头看着那块墓碑,问道:“你在祭奠谁?”
“我师父。”
这是在佟童长大后,他们第一次对话。
二人一问一答,语气平淡自然,不像是亲人,反倒像是久别重逢、充满隔阂的人。
苏昌和挥了挥手,示意随从们退下,他打量了墓碑一番,点了点头:“虽然落魄,倒也风光过一阵。”
“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
“那倒不见得。”
“不是吧,你明明对我的成长轨迹了如指掌。”
“并不是,我没那么闲,对你也并不是那么关心。”
平常的对话,却透着一股隐隐的锋芒。
佟童咬紧牙关,不承认就这么被他压下去了。
苏昌和微微一笑,再度率先发问:“你还练跆拳道吗?”
“不练了。”
“写诗吗?”
佟童噗嗤一声笑了:“你看我活得这么狼狈,有闲暇写诗吗?”
苏昌和不动声色:“你爸妈都喜欢写诗。”
“我知道。所以,你这么问我,算是来自长辈的关心吗?”
苏昌和盯着佟童,他的眼睛虽然不大,却非常锐利。佟童没有感觉不自在,反而淡然地笑了笑:“这么看我干什么?这张脸不是很让你讨厌么?因为我长得像我父亲。”
……
苏昌和冷峻地问道:“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你不是一直盯着我吗?这话是谁跟我说的,你不应该很清楚吗?”
苏昌和冷哼一声,说道:“你想多了,我没那么多闲工夫。”
“既然这样,那我默认为是我自作多情,而且也可以理解为,你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是我多虑了。告辞!”
佟童淡定地收拾好东西,准备下山。苏昌和冷不丁地问道:“关于家里的那些旧事,你知道多少?”
“那你隐瞒了多少?”
那双眼睛真的像极了他的父亲。苏昌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