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皓以武举入仕,靠的是自己积累的军功才得到这个都统之职,不像文官那样弯弯肠子。
他平时练兵居多,和官场上的人打交道反倒少。每天被一帮将士们敬畏地看着,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但是这些百姓的目光,却让他很新奇意外。
那种依赖和信任,那种感激和期待,就像是一道道信仰!
男人心中都有英雄梦,被这样的目光看着的,可不就是他们心中的英雄吗?
闻皓觉得自己的肩上好像多了些什么,自己的心里好像填充了一些什么。之前他准备柴与火油之类的,听从庾世奎的话要把这些“染疫之源”给烧死。
他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觉,战场上待了两年,杀过敌人,剑上沾过血,还在乎人命吗?再说,望山镇的百姓与他有什么关系?
但是现在,身在望山镇村民之中,被他们的目光看着,他瞬间觉得,他与他们是一起的,他们的无助和无奈,就是他此时的无助和无奈。
但是,他可以自助!
这些村民们为他呐喊,为他叫好,对他信任与依赖,其中大部分人是从别的地方驱赶来隔离区的,这说明他们本是没有染病的,便是染病的那些,如果真如皇甫景宸所说,他们只要十天半个月就能好转,就能康复。
没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
但现在,这些人都在他的身边,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一时,又陷入僵局,
闻皓手里张着弓,搭着箭,但他很明白,他是一以人之力,在面对自己曾经的五千下属。只要任何一人突然打破这片平静,接来下,便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他一人之力,是对付不了这么多训练过的兵士的。
他心中升起一份悲哀,因出身武举,自恃武功,自恃上过战场,他多少带些傲气,对下属十分严厉,并不亲近。
每个都统身边可以有十名亲兵,那亲兵理应是固定的,是来保护他安全的,但他觉得没必要,所以,他身边的人也是随时变化的,与其说是亲兵,不如说是流动的哨卫。
以至于他有事,那些人也很是无动于衷。
他觉得他错了,若是他有活命的机会,他要戒骄戒躁,好生带兵!
庾世奎眼里一片阴寒,如同淬了毒药,他的目光从人隙里看向闻皓,明明事情已经快要成功了,没想到最后会毁在最不可能的人的手上。
闻皓这是疯了吗?
他只知道气怒闻皓,却没想过,若不是他想要杀闻皓,又怎么会把闻皓逼到这个境地?庾世奎眯眼看着眼前的一幕,他迅速在心里分析了一下,其实这边现在最难搞的是闻皓,把闻皓除掉后,这些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
不对,他刚这么想,又推翻自己的判断。
那对少年,好像比尚景望难缠。
他们是什么身份?
他们敢当着他的面,把尚景望抢回去,眼里没有害怕,恐慌,犹豫。那份气度和胆量,远非一般人可比。
闻皓敢跟他们做对,尚景望敢不听他号令,莫非真因为这两人身份不一般。
然而,康王府二公子这个身份,庾世奎是绝不会信的!
他眼珠转了转,决定缓而图之,扬声道:“虽然闻都统和尚大人可能染疫症,但毕竟没有医者检验,两位都是朝廷命官,本郡守不会杀你们,只会请你们暂时配合,等待京城的旨意。但这染疫百姓,却是一个都不能留。闻都统,尚大人,为免一会儿动手之后刀剑无眼,你们还是到这边来吧!”
这态度突然来了个大转变,闻皓怔了怔。
尚景望也皱了皱眉。
闻皓大老粗觉得有些诱人,尚景望毕竟是文官,又被地方搓磨得多了,心思多一些,他遥遥拱手道:“庾大人,既然你肯网开一面,何不再给我们一些时间,十天,下官保证只要十天,就能看见显著效果!”
因为被亲随挡得严实,看不见庾世奎,但他的声音却一点不受影响,不耐烦地传出来:“尚大人,闻大人,本郡守也是看在同为北郡父母官的份上,不计较你们曾在疫区,想留你们一条性命,你怎么反倒这般婆婆妈妈?这些村民是不是染疫,什么时候能治好,本郡守自然会酌情考虑!”
闻皓很是心动,尚景望却有些犹豫,转头看着皇甫景宸,道:“景公子,你看……”
皇甫景宸还没有答话,但那边庾世奎突然变得耳聪目明了,他冷声笑道:“尚景望,你是不是傻?你以为这位是康王府的锦二公子,你被骗了,本郡守不是告诉过你,他并不是!”
这话说出口时,皇甫景宸没有说话,夏文锦也没有什么异样表情。
两人都是见过皇甫锦宣的人,也都知道庾世奎话的真实性。
闻皓却是两只眼睛瞪得比牛眼大,看着皇甫景宸,上下打量,道:“你是康王府二公子?那你岂不是皇室宗亲?你是皇室宗亲,庾大人不敢伤你,你可以和我们一起走!”
这粗人,把庾世奎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大概只重视了康王府二公子六个字。
尚景望垂下目光,既没有打量的眼神,也没有询问。
其实在庾世奎之前质疑皇甫景宸身份的时候,他就猜到多半庾世奎说的是事实,不过当时情况紧急,没有细想,现在再提,他的心情很复杂。
因为这位“景公子”,他亲自来到望山镇坐镇疫症的治疗和防护,听从“景公子”的建议,建起隔离区,每天排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