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边城千灯节的传说吗?”季祯坐在一处台阶上,手里拿着串糖葫芦,正盯着糖葫芦有些挑三拣四地捻出一颗放在光线下看是否有虫蛀,口中则随性而言。
西陆也不知怎么自己就跟着这位姑娘了,手里拿着一串季祯买来塞给他的糖葫芦,迷蒙地摇头:“姑娘说的是哪一个?”
季祯检查完毕,张口咬了半块糖葫芦下来,少女笑眼弯弯地对少年道:“那个若在茫茫人海相遇相识,便是缘分天定的传说。”
季祯实在是很中意西陆呆气十足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逗他,“你可是我今天第一个遇见的人,也许我们就有天定的缘分。”
一鸭可以三吃,谁说一个传说不能三用。
季祯吃掉整颗糖葫芦,手上沾了点糖,有些黏糊左右没找到能擦手的地方,就见西陆把自己的衣摆递过来让季祯擦手,脸却红着又有些结巴道:“姑娘,你,你莫要说笑。”
季祯忍俊不禁,简直控制不住想要抬手捏捏西陆的脸颊,他正要伸出手,却见西陆抬起头来向远处看。
季祯的视线跟着转过去,只见到人来人往灯影幢幢,连树梢头都挂着小灯笼,人们各着华服,勾勒出一片盛景。
“你在看什么?”季祯问西陆。
西陆看着远处有片刻愣神,然后道:“那边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季祯又咬了一颗糖葫芦。
西陆捏住了自己的剑,匆匆回头对季祯说:“姑娘你先在这儿别动,我去看看。”
“你去看什么?”季祯跟着站起来想要跟上西陆,手撑着想站起来,结果刚碰到地面就感觉指尖粘上了沙尘。季祯抬手一看,果然有糖渍的地方本就黏糊,现在灰蒙蒙看着就脏了。
季祯嫌弃地将自己的手推出去,再看西陆已经走进人群之中,不知往哪个方向去了。
季祯也不好追,干脆坐下来继续慢吞吞吃糖葫芦,顺带着思索刚才西陆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大魔物要形成的征兆是什么……?
季祯抬头看天。与喧闹的人世相比,夜空黑暗而静谧。明与暗似乎被划分出一道明显的分界线,不知什么时候星星都不见了。
季祯的口中慢慢咀嚼着,视线落回人间,他独自坐在一处,以旁观的视角看着众人,他们的笑貌容颜均生动而鲜活。
若说人心有**而**化成魔念,那在表现之下掩盖的内里会不会已经真的陈腐不堪?季祯想到血妖,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视线中闪过行人们猛然露出原形的想象。
季祯忍不住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将那想象抛出脑海。
若说心中有**便是魔,那未免太过蛮横又笼统,成魔的关键并非心中有无**,而是如何无节制,不分对错地放纵自己的**。
成魔总有诱因,血妖成魔是为了获得力量,维持衰老的生命,望舒成恶鬼是为了扭曲的报复欲。除了生而为魔,后天成魔从来并非易事。或者受**引诱,或者堕落成魔。
季祯脑海里整理不出个头绪,他本来对此也并不有什么特别见解,只是此时打发时间略一思索罢了。
他拿起竹签子,盯着上面最后一颗糖葫芦,抬起手咬了一半,忽而感觉一阵习习凉风吹来,将他的发丝吹得往后拂过脸颊,又掠到他的眼皮上。
眼皮上传来一阵酥麻,季祯眯起眼睛,伸手去将那几根发丝拨弄到自己的耳朵后面,就这一眯眼睛的功夫,季祯眼前忽然站了一个人。
他搓搓眼睫,掀开眼帘看向来人,只见一个青衣男子站在他面前,隔着面具正笑意盈盈十分温和地看着自己。
“你喜欢吃这个?”男人开口,声音如春风般和煦温柔,让人听了全身就感觉暖融融的。
季祯握着糖葫芦的指尖松了松,那竹签子一头就扎到了地上,季祯却分不开神去看掉在地上的半颗糖葫芦,仰头看着青衣男子。
他的神思一半还糊涂着,一半又是疑惑好奇,努力在心里分辨着当下情形。
又听青衣男子说:“你听过千灯节的传说吗?”
这熟悉的台词从陌生人嘴里出来,像是一记警钟,让季祯脑袋清醒了一下,为难地吐出三个字,“骗人的。”
他想说的整句话是,这是骗人用的。我都用过三次了,你现在说这个做什么?
然而话一出口只剩下三个字,季祯有些察觉不对了,他想要站起身远离这个青衣男子。可他用了大力气,感觉自己已经站起来,然而眼珠子一转,却见到自己依旧稳稳坐在原地并没有动弹。
季祯启唇,却只轻轻啊了一声,再多却说不出了。
“不是骗人的,”青衣男子好脾气地同季祯说,“因为我每年都在努力寻找。”
在季祯讶异的目光中,青衣男子接着说,“只是找了几百年,再难找到如她一样的人了,佳人难觅,我也只盼你也能和我心意,否则又是白费功夫,只能弃了你。”
季祯的心房紧张地飞快跳动。
这青衣男子显然不是人,行为也是很不把自己当人。被他掳走又抛弃的少女恐怕不止一二,都是什么下场?
若是扔在一旁不管倒还行,自己大不了跑回来,若是他直接杀了呢?
青衣男人的面容靠近季祯,眉目很是俊朗,他的指尖沿着季祯的下巴勾勒出轻柔的抚触,这本来应该是十分亲昵的动作,却带出季祯身上一阵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他仿佛化身成了被打量的商品,陈列在货架之上被人随意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