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正走到进山的岔路口,最前边的蒋四当家黑豆似的瞳仁里突然窜出锃明瓦亮的寒光,伸手拦住众人道:“那面有人!”
一阵马蹄声从那边的岔路口传来,绕过林子,一匹白马狂奔而来,离近了看,这马竟然无鞍无鞯,一个白衣人就着飞驰的劲势紧紧伏在光溜溜的马背上,居然稳稳当当。蒋平不由得暗挑英雄指,四爷当了十几年响马,也未必赶得上这人的骑术。远处传来几声枪响和零乱的马蹄声,蒋四爷皱眉,听出至少有二十几个追兵。心想以多欺少可是不仗义,这白衣小子是个有种的,不管犯了什么事,先救下来再说。
手一挥,弟兄们挡住去路,白衣人双腿一夹马肚,白马一声暴嘶,前蹄腾空,几乎直立起来,后蹄几乎要在冰雪上蹭出火星,可最终还是稳稳停在蒋平马前。
蒋平又一皱眉。马上的人架势干净利落,颀腰乍背透着凌厉洒脱。可仔细一看太惨了。冷冬数九的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衣,撕开几个大口子不说,敞开的前襟上还能看出印着个大大的“犯”字,衣襟下面横一道竖一道全是凝结的血痂。一双赤脚冻得青青紫紫,嘴唇也看不出一丝血色,满是灰土血渍的脸上,一双寒光四s,he的眼晴冷冽地盯着为首的蒋平。
蒋平伸手到皮帽旁边碰碰算作致意,笑道:“兄弟好啊!”唰地一声,刚刚还在致意的手里,仿佛凭空变出一支枪,黑洞洞的枪口指住对面白衣逃犯的眉心。
逃犯满脸的尘渍下似乎绽开一抹冷笑,手指好像是纹丝未动,却已经飕地s,he出一线锐风,几点火星擦迸,蒋平只觉虎口发麻,枪管一沉,居然是一颗石子准准嵌进枪管,刚才要是扣了扳机,恐怕子弹就得炸在枪膛里了!
“好!”蒋平收枪击掌,“兄弟好功夫!是被举进的大院子?还是盘走失了手?”
对面那双冰冷的眼睛毫无反应,蒋平心想这位爷大概不是道上人,没听懂自己说什么。后面的追兵,可是越来越近了。
“挡我者死。”白马上的人说话了,却不是粗犷的关东口音,坚定决绝的声调中带着点江浙音韵。蒋平哈哈一笑,说道:“蒋四爷不挡你,可我要是帮你挡了他们,你拿什么谢我?”
不等回答,蒋平一个呼哨响起,身后人马直接越过白马,各找掩护埋伏下来。白衣人怔了怔,纵马继续向前飞奔。只听得身后连成一片的枪声惨叫声渐渐远去。
那个蒋四爷为什么这样做?可是他已经没力气去思考。天不知为什么一阵阵黑下来,视线渐渐模糊到看不清任何东西。
上天……果然要绝我白玉堂么?
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完全浮现,一切就都停止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上天……果然要绝我白玉堂么?
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完全浮现,一切就都停止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白玉堂是被一阵辛辣的烟草气味呛醒的,无比郁闷地发觉自己正伏在烟熏火燎的土炕上,身上盖着条棉被,胸前受伤的肌肤像被烫熟了似的难受,想要撑起身体,才发觉手臂被反剪在身后动弹不得。抬起眼,两个土匪正蹲在门边吸旱烟,一边用警惕的眼睛盯着他这半死不活的人。
想开口说话,喉咙像是放在炉子上烧干发红的水壶,又痛又热,连轻微的嘶嘶声都发不出来。心想你们吸烟就吸烟,倒是给我点水喝啊……
外面有说话声。
“四爷跟日军驻防大队的人交火了?”沉稳纯净的声音传进耳鼓,不由得让炕上的人咽了咽唾沫,这动作非但丝毫没有缓解喉咙的干涸,反倒激起火辣辣的一片灼痛。耳朵却不由自主对那泉水般的声音生出一种渴望,仿佛多听几句就能解渴似的。
“今天四爷我算是给卢大当家送了份厚礼哪!”洋洋得意的语气,是帮他拦下追兵的蒋四爷,“展副官别笑话,今天过得真tm痛快,吃了十多个小鬼子,弄回八条硬lu 子!只是带回来的生人,还要麻烦展副官……”
“四爷带回来的人身手了得,来路不明,不方便和大当家见面。按道理说展某是外来人,不应当多这句话,多谢几位当家信得着展昭,展昭逾越了。”
这个展昭的声音……还真好听。
可是如此好听的声音,说的内容怎么是这个!土匪窝的规矩严,生人要进得扒层皮,听他们的话是疑心自己来路,要审个清楚。但是也不能怪人家。当土匪要不多留个心眼,哪能生存得下去?
棉布门帘一挑,门边的两个喽罗赶快跳起来迎接,蒋平引着一个高挑身材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二十二三岁的年纪,穿一身剪裁合体的藏蓝色便服,外面系着件棉斗篷,没戴帽子,大概是在外面寒泠的空气中站久了的缘故,他一进门,仿佛给昏暗的室内带来一阵清凉。
白玉堂抬头望着这位展副官,目光相触,一幕幕影象在脑海中迅速闪回。
竟然是他!此时再遇,是吉是凶?
展昭看看炕上狼狈不堪的人,幽深黑眸里闪过一抹异样光辉。
白玉堂!
只是不曾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在这样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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