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道:“朕也不知道,但他这样总不是个事,朕想了很久,还是给他赐婚。”
陈飞卿一怔,半晌才问:“你知道他喜欢谁?”
皇上道:“不知道。”
陈飞卿道:“你与我猜的一样是不是?否则你绝不会这样做。你是不是怕他成下一个我,所以急着给他赐婚?”
皇上微微地皱了皱眉头,看他一眼:“白千草成不了你,也不是你,你胡想些什么。是他爹今早忽然来求朕给他赐婚。”
也没有多说别的什么话,只说白千草向来听皇上的话,又兢兢业业这么些年,连同白家上下几代都为皇室鞠躬尽瘁,恳请皇上赐这份殊荣。
陈飞卿想了又想,道:“我觉得不行,白大哥……”
他又不说了,有些话不好背后拿来说。
皇上看着他,道:“朕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也是朕担心的。白千草虽年长,却还没你懂事,有些时候更是无比冥顽,若要摁着头让他娶亲,很怕他会想不开,所以朕才这样头疼。”
陈飞卿仍然有些好奇,又问:“你真不知道他喜欢谁吗?说不定我们能从这上面想想法子。”
皇上纹风不动地道:“朕倒也想知道,可他都从未提过,你别看着他每日都来给朕请脉,其实私下里并没什么多话。”
陈飞卿没什么话要说了,沉默着。
过了会儿,皇上拿定了主意,道:“你让小海进来。”
陈飞卿便去叫了守在外头的太监进来。
皇上朝那太监道:“立刻拟旨传下去,朕要赐婚白千草与皇甫蓉蓉,让他俩择下个月的吉日。”
陈飞卿一怔,讶异地看着太监领命出去,又看向皇上:“但——”
“朕虽然不知道他喜欢谁,但他胡闹得过分了。”皇上拿过桌案上的奏折,摊开来看,一面道,“朕的事很多,时间很少,没空管他。”
陈飞卿总觉得今日的皇上与平时格外不一样,格外的……绝情。
他有些不忍:“可是白大哥——”
皇上打断了他的话,道:“朕是皇上,该管的是黎民苍生,不是这些谁喜欢谁,谁又不喜欢谁的事。”
陈飞卿见他隐约要动气,只好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小会儿,皇上放缓了些语气,像告诉陈飞卿,也像是告诉自己:“千草虽然有些冲动顽固,却又踏实,只要他成了亲,无论之前怎么想的,都会从此收了心,好好对待妻子,这一点朕还是相信他的。”
陈飞卿担心的是根本不会到成亲就要出乱子。他如今自己历过一场情爱上的纠葛,便莫名地对白千草有了许多的同情与感同身受。虽然他并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人,但无论是为了什么人,换成自己想一想,那是真不愿意。
皇上提起笔,头也不抬地道:“你去和他说,养病的事朕已经敲定了,只待殿试过后不出三个月就走,希望到时候他能伴驾南下,朕的病还有赖他。”
陈飞卿点点头:“这也是他的一桩心事,希望能说动他好好成亲。我等下还要先去兵部走一趟,不多留了。”
“快去吧。”
陈飞卿便告退了。
皇上听着门被关上的声音,手上的笔终于提不住,笔尖落在奏折上,浸出一个小黑团。他急忙将笔搁到一旁,端起药茶喝了两口,勉强将喉间的猩甜压下去,可眼前还是一阵阵重影,头也疼得非常厉害。他终于忍不住,靠着椅背,仰着头,缓了好一阵子,只觉得手脚都飘软得不像是长在自己的身上。
然而尚且不能出事,绝不能。事情一件件的都还没有安排妥当,必定要撑下去。若此时出事,会天下大乱,会外敌入侵,会令万民活在水火当中,这是人君的耻辱。
这样想着,他勉强又活了过来。
门外的小太监传报:“皇上,婷公主请见。”
皇上睁开眼睛,缓了会儿,道:“进来吧。”
门便又打开了,公主踩着外头的日光进来,关切地道:“皇兄,你的脸色不太好。”
皇上朝她笑道:“是你来得不巧,朕刚喝了药不久,喝成这样的,等会儿就好了。”
公主走近来,仔细地看他:“真的吗?”
“朕什么时候骗过你?”皇上合上奏折,问,“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公主有些犹豫,道:“我刚从母后那里过来。”
皇上神色不变,问:“母后的身体好些了吗?”
公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御医说好了些,可母后她总这样不吃东西,药也要劝很久才吃一点……那个叫马绰狐的伶人,真的杀了呀?”
皇上看着她:“朕可以信你不告诉母后吗?”
公主很慎重地点点头:“我绝对不会说的。”
“朕没有杀他,只是将他逐出了宫,但你不要再和其他人说了。”
公主点了点头,道:“我其实听说了一些,他长得像父皇是不是?”
皇上笑了笑:“人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谁和谁都长得像,却也不过是画虎类犬。”
公主道:“母后当真没……你不相信她吗?”
皇上叹了声气:“朕在这件事上是信她的,所以朕没有拿这事说半句话,只是朕觉得那个伶人不好,所以赶出去了,你觉得是朕的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