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没有人在,他先是到厨房的架子上取了瓶血液,这才蹑手蹑脚地上到二楼,推开走廊尽头那间房。
托德还是老样子,被血绳束缚在床头。他瘦了很多,原本还有几分丰润的脸颊此刻颧骨都突了出来,衬得红彤彤的眼珠愈发骇人。
他眼珠转了转,“卡尔,你来了。”要不是这段时间卡尔基本算得上是和他朝夕相处,他都要认不出这是那个曾经羞怯冷淡的男孩。
卡尔强打j-i,ng神,摇了摇手里的瓶子,“看,开饭时间到了。”
这些血液都是人类自愿献出的——至少埃德加是这样告诉他的。他找到洗干净的酒杯,强忍着胃里的不适倒了满满一杯递到托德的唇边,看他一点点喝下。
血液流入喉咙,托德的脸色便不再那样灰败。
埃德加说他随时可能会失去理智,但卡尔由衷地期盼这样的日子永远不会到来。
“好了,我去洗一下杯子再回来。”
收拾好残留血迹的杯子,卡尔逃一样地离开了房间。
他当然知道托德已经被完完全全地转化为吸血鬼,不再留有半点人类特质。他是知道这个才一次又一次地来见他的。
不知为什么,就算见到了托德,他内心里的不安也没有减少半分,反而愈演愈烈。
清水冲刷过杯沿的淡红色痕迹,他将洗好的杯子甩干放在桌子上,随便从埃德加的书架上拿了本旧书再度回到托德身边——这些都是埃德加随手从一位二手贩子那里买来的,只为了他在陪伴托德的每个夜里能有事情可做。
托德两眼放空,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上一小块潮s-hi的痕迹。它们蔓延如地图,将思绪带往未知的国度。
卡尔翻开书,借着微弱的烛光一字一句地念着。他不止是照着书上的字句念,还偶尔c-h-a入一些自己的阅读感想,比如他觉得哪里不符合逻辑,哪里让他感动,托德都只是沉默地听,很少给予他回应。
因为这本书实在太旧了,油墨的痕迹都变得暧昧不清,卡尔念得就更慢了。
逐渐地,他念不下去,停止下来,无言地凝视着床上的托德。他多么怀念以前那个会笑的托德啊。
他们一起度过的每个下午,化成了记忆深处黯淡的繁星,一颗颗地坠落到黑暗的大地里,无声无息。
“卡尔,我的家人……他们怎么样了?还有黛西……她好吗?”
察觉到他的目光,托德迟钝地转过头,对上他悲戚的蓝眼睛,分开干枯的嘴唇,用气声吐出几个字。
卡尔沉默地望着他。他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克罗夫特夫人失踪了,克罗夫特先生憔悴得不像样子,短短一周时间瘦了10磅,头发胡子都变得花白,整个人形销骨立,就像是穿着人皮的骷髅架子,至于黛西,她消失了。
托德领悟到他沉默背后的某些东西,手指动了动,轻轻握住卡尔僵硬的,“我是说……我爸爸还好吗?他……他还活着吗?”
“他……不是很好。”卡尔回握住他的手,艰涩地说,“但是他活着。”也只是活着了。
失去了挚爱的妻子和孩子,这样的打击对一个中年男人无异于灭顶之灾。他已经失去了所有活着的理由。
托德的喉咙深处发出小小的啜泣声。卡尔有些不忍心地将头埋在自己冰冷是手掌里。
为什么残忍的命运要降临在他们的身上?
透过余光,卡尔看到泪水沿着托德的眼角滑落。
吸血鬼没有多少泪水,很快流出来的就是黑色的血液了,纵横在他枯瘦的脸颊上,看起来颇为狰狞。
“卡尔,我知道这样很任x_i,ng……”托德轻轻地喊住他。
卡尔已经知道他要说出怎样的话了,如果他们换个位置,他一定会提出同样的请求,所以他根本无法拒绝托德。
“求求你,带我离开这个地方。”托德小声地哀求他,令人心碎地,“带我回家好吗?我发誓我不进去,我只是……我只是想在窗户外边悄悄地看他一眼,一眼就好,让我再看看我的爸爸,好吗?”
“他不会发现我的。我需要这一眼,需要这个陪我撑过那些让人发疯的痛苦……我不想被那头野兽打败,求你了,卡尔,我的朋友。”
卡尔垂着头,就像是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
“求你了。”
埃德加的警告在他的耳边回响,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做了个异常艰难的决定,“好,我答应你。”
所有的事情都进行得无比顺利。
自从前一天离开后,埃德加至今都没有回来。怀着对他的愧疚和亏欠,卡尔试探x_i,ng地触碰了那根细细的血绳想要为托德解开。
和他预想的困难不同,血绳在碰到他手指一瞬间就自发地滑落到旁边。他快速地替托德松绑,没一会全部的血绳就变成了一摊不流动的液体。
托德活动了一下长时间没有使用的手脚,发现和身为人类时不一样,力气很快就回到躯体里,甚至只要他想,就能掐断卡尔的脖子。他摇了摇头,“我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想着埃德加随时有可能回来,卡尔没空给他留点信物让他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深呼吸一次,拉着托德没有温度的手腕,和他一起奔向了茫茫的夜色中。
他将要带着自己已不再是人类的朋友回到他过去的家。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索x_i,ng克罗夫特家里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