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挺惆怅的。你说,他们这样相爱,如果好好活着多好啊。肖文渊为什么就不愿意悬崖勒马、浪子回头呢?”林暮觉得胸中有一股浊气呼不出去。
“肖文渊也有他的难处,他的家庭束缚着他,而且他的双手已经不干净了、染满了鲜血,他回不了头了。”陈沅芷感慨,“人家常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其实啊,为什么会有‘金不换’这么珍贵?是因为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回不了头。”
“就像肖文渊自己说的那样,泥足深陷吧。”林暮微微侧头看了看陈沅芷,“其实我感觉得出来,肖文渊是想要做个堂堂正正的男人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喜欢郑依琳。他喜欢郑依琳,是因为郑依琳身上的爱国正义,她身上的赤诚,是他一直都幻想着拥有的。其实如果他最开始能够果决一些,或许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他把什么都推给了家族和命运,却唯独不敢承认是他自己没有勇气去抗争。”
如果不是这样的时代,郑依琳和肖文渊一定是一对佳偶。
林暮不愿再说,不愿再想,陷入沉默。
陈沅芷也沉默了起来,她和林暮都没有想到这个任务会是这样的结束方式。
林暮本来还准备着先弄掉肖文渊的男主光环再来管女主光环的事情,她本来以为这个任务会万分棘手,没有想到,她几乎没做什么,就结束了。或许这就是蝴蝶效应吧。
“好了,暮暮,回去吧。最后在这个世界做一下收尾工作,咱们就可以回公司了。”陈沅芷温温柔柔说道。
回到督军府,已经有人向傅宪之一五一十禀报了一切。
傅宪之看着一纸电文,递给林暮:“看看吧。看完你就知道为什么肖文渊今日这样焦急地要运这批货了。”
在那电文里,肖文渊的大哥告诉他,日本人下了最后通牒,如果这批货运不进来,他们以后也不需要肖家了,他们会换个人支持。
肖文渊的大哥要肖文渊务必把货运进来,不然他两个哥哥不仅官位不保,还会遭到日本人的暗杀。毕竟日本人不会留着没有用处而且知道他们秘密的人活着的。
林暮看完电文,又是一声长叹,“督军,这批货看样子很重要。”
“扣着。”傅宪之负手利于吊灯下,昭昭然君子乎,“我不管这批货是谁和谁的交易,也不管它背后到底是什么人。总之,我不允许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把鸦片卖到我的国家来。”
“是。”林暮应下来,她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比较棘手,“那山本介勋怎么办?”
“贩卖鸦片,持枪杀人,按罪论处。”灯光直射在傅宪之脸上,他微微扬着脸,似是那冬天第一场雪后早晨的阳光,即使冰天雪地,即使寒冬腊月,但他依旧以一己之力支撑着温暖。
“督军,他们一向惯会以外交豁/免权来为自己脱罪。”林暮叹气,来到这个世界,她就像是有叹不完的气的一样,“我们国力贫弱,弱国无外交,只能任人欺辱而已。”
“外交/豁免权?”傅宪之觉得好笑,“我一个粗人,不知道什么外交/豁免权,我只知道,现在这六省,尽在掌握。”
“张正则司令那边成事了?”林暮惊喜。
傅宪之走到窗口,遥望南方,“正则兄,你没辜负了我的期望啊。我就知道,这个家伙,一向最有办法了。”
“秋鸿,在明天天亮之前,我要看到那个劳什子督战委员胡仁邦给北平内阁发电建议和谈。还有各大报纸,要他们支持南北和谈。你再联系一下张正则那边,我们明早两边临江六省联合发电,要求重启南北和谈。”傅宪之转头看向林暮之前受伤的地方,“还撑得住吗?”
“当然。”林暮拍了拍胸脯,证明自己还可以,“您就放心吧,督军,我都会处理好的。”
她目光中满含期待与热望,历史是由他们创造的啊。她见证了这一段屈辱悲戚的历史,同时也见证了那些以一己之力撑起历史脉动的英雄。这将是她一生中最难忘的一段经历。
林暮连夜安排好了一切事宜。
第二天早上黎明,天刚露出鱼肚白,林暮就和傅宪之一起站在院子中央等着看日出,也是等着看崭新的、会被历史永远铭记的一天。
新的一天开始了,走街串巷卖早点的老汉吆喝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
不久,脚步声有规律地响起,还有口号声,“停止内战,共谋发展。”“南北和谈,万民心愿。”
“这是督军您安排的?”林暮一点不记得自己有管过学生运动的事情。
“是啊。”傅宪之微笑点头,“上次让你安顿的那些学生,有的确实是投了肖文渊,有的却是依旧一心报国。你受伤的时候,我就去筛了一下那些学生,与那些一心救国的学生达成了共识。他们帮我联系学生运动的组织者,如今全国多地都在进行着同样的学生运动。”
“督军,您真厉害。这是舆论造势啊。”林暮有些惭愧,“我之前还觉得这些学生好煽动,被人利用当枪使。还觉得张正则司令说的对,这乱世之中百无一用是书生,觉得只有枪杆子才是最可靠的。”
“秋鸿,你记住。自古以来,文死谏,武死战,我们报效国家的方式不一样罢了。我们不能要求文人像我们军人一样扛起枪去上阵拼杀,但他们手中的笔就是他们的枪,他们自然有他们的战场,是思想上的战场。”傅宪之像兄长一样和林暮对话。
林暮喜欢和傅宪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