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秋如今在佛堂里清修,能活动的范围有限,唯一能出去走走的机会,就是每月青雉去十二监领份例的时候。
在池西侯的掌权之后,东厂行事素有章法,倒也没人敢克扣沈稚秋的份例,只不过青雉总少不了挨几个白眼几通嘲笑。
她默不吭声地受了,领着份例正要离开,忽然听见墙角有几个宫人正在低低议论:“...沈侯这些年颇得先帝圣眷,不知多少人在背后眼红,现在朝上已经为沈家的事儿炸开了锅,我看这回,沈家是难熬过去咯。”
“圣上虽说让池厂公来决断这事儿,但这些年瞧不惯沈家的人可不少,而且沈侯害的先皇崩逝可是实打实的,池厂公也不会违了大家伙的意思,沈家怕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可不吗,要是佛堂那位沈娘子得宠,说不准还能捞几个人出来,她既不得圣上宠爱,这些年也没少仗着沈家势大作威作福,前些日子还仗着当年那点子恩情威胁起皇上来了,这下可好,她也算是到头了。”
“所以说做人呐,还是低调些方好,论贤德论美貌论宠爱,她连昭妃娘娘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还敢那般张扬跋扈?”
这些人很快你一言我一语地批判起沈稚秋来了,青雉甚至认出几个曾经还在王府里巴结奉承过沈稚秋的旧人,她忍住上前吵架的冲动,拿着份例飞快回了佛堂。
她见着沈稚秋,张嘴就想把方才听到的事儿告诉她,但想到沈稚秋之前听到沈家消息吐血昏迷的事儿,她又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
还是沈稚秋瞧出她心不在焉的,皱眉道:“你怎么了?”
青雉犹豫着该不该说,沈稚秋催问了几句,她这才神色犹豫地把方才听到的话说了,同时死死盯着沈稚秋,以防她有什么过激反应。
沈稚秋面色沉重了几分,不过倒没她想的那般弱不禁风,她追问道:“他们说此案现在交由池厂公审理,可是真的?”
青雉重重点头,担忧地给她拍背:“那些人乱嚼舌根,侯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您可千万要保重自己啊。”
这些人说的话里应该含了不少水分,毕竟她爹南征北战多年,和朝里好些武将文官都有过命的交情,这时候不至于没人为沈家说话,但有一点肯定是真的,这桩案子的决定权现在在池西侯手里。
池西侯...沈稚秋把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又嗤笑了声:“你真以为她们是随意碎嘴几句?我之前听了沈家的消息,当时便吐血昏了过去,到现在身子还没好全,如今他们这般...无非是想再刺激我一回罢了。”
“既如此,就遂了他们的愿...”沈稚秋取出一块常用的帕子,又挤了殷红的凤仙花汁到帕子上,她展开帕子一瞧,满意颔首:“你看这像不像吐血?等会儿你就把这帕子拿出去扔了,顺便把我再次吐血的事儿传出去。”
她和青雉正说着话,薛云便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听的颇为无语,十几岁的小姑娘,到底哪来那么多心眼...
沈稚秋耍手段再次被他撞破,不但半点不尴尬,反而特别热情地招呼:“薛档头来啦,坐,咱们来聊两句。”
薛云瞥了她一眼,正要转身走人,沈稚秋伸手把他拦住了:“诶...”她对上薛云冷清的神色,清了清嗓子,不自在地开口:“咱们来聊聊你们池厂公呗,他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或者人吗?”
她跟池西侯又不熟,唯一的建交渠道只有薛云了,薛云又属于那种你敢拐弯抹角,他就敢把你当死人的,她只好直接问了。
薛云想到她上回问池西侯对食的事儿,神色有些古怪,淡淡看了她一眼:“不喜欢话多的,不喜欢打听他喜欢什么的。”
沈稚秋被噎了下,锲而不舍地道:“上回厂公送我一块袄子,我还没好好谢谢他呢,我前些日子给他写了首诗,你帮我送给他呗。”
薛云有种不好的预感,正要拒绝,沈稚秋已经极快地取了一张宣纸出来。
他低头瞧了眼那上面的狗爬字“厂公人真好,送我一件袄,多亏他的袄,我才能睡了(liao)。”
薛云不禁看了眼她洋溢着自信的面庞:“...”
......
要说后宫也真是个瞒不住事的地方,沈稚秋装吐血体弱不过两三日,宫里已然传开了。
沈稚秋正等着她们下一步动作呢,万万没想到,没等到那些宫妃,却等来了宋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