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季家给季礼的教育就是完美主义的残酷,为了对抗这样的残酷,季礼被迫努力,被迫自控,被迫掌握规则,被迫和沈言曦捆绑在一起,好巧不巧,沈言曦最擅长的就是随心所欲和撕碎规则。
再回头看看。
一开始,季礼是讨厌沈言曦的,讨厌她换牙说话漏风还强词夺理,讨厌她总是她想要而不是她应该,讨厌她因为讨厌他严苛而小孩子把戏极尽无聊的陷害。
麻烦,事多,傲娇,大小姐脾气。
但不可避免地,他和沈言曦越相看两厌,就越亲密。
季家老爷子在电话里训斥他考第二名点他废物丢季家脸的时候,捂住他耳朵,心疼地让他不要听的人,是沈言曦。
去大学看他和他打赌、最后真的靠所有人都觉得没用的市长信箱保下计划拆迁古建筑的人,是沈言曦。
攒了一学期零花钱跟着冬令营漂洋过海去看他,明明和他势不两立,看他在零下几度的后厨冷水里洗碗,瞬间嚎啕着把他的手抱进怀里要带他回家的人,还是沈言曦。
纯粹,善良,率真,美好得一塌糊涂。
所有人都在折他翅膀推雏鹰去断崖时,只有她,让他回家。
她懵懵懂懂无所知晓,他心动一次,便在漫长孤独的时间里扎了深根。
只是,他喜欢时,她叛逆,隔着遥远的大洋他只能做个恶人。
当他提前回国,想向她表明心意时,她开始在他眼皮底下一个接一个地换男朋友。
当他一次次死心,就要放任暗恋无疾而终时,她哭着质问他和不相干人的关系。
恋爱时,季礼对她百般宠爱迁就纵容,沈言曦几乎生出梦幻的不真实感,但真正患得患失害怕失去的人,是季礼。
她想要的,他都给。
因为害怕失去。
她可能喜欢的,他都双手奉上。
因为害怕失去。
后来那些事,他的初衷很简单,大环境整肃前给她扫障,要沈言曦所有剧目的版权,要漂亮地吞下星光。
可他没办法也不知道怎么向她开口。
星光是她星途发迹合作七年的甲方,《寻安》是她和星光闹翻后拼的一口气,中途还掺杂着星光元老唐素,和星光反水的新锐制片人乔悦……
他不确定她能接受他把星光『逼』绝的意图,他不确定她是否赞同他拿《寻安》当饵。
以前,他做事没做好、考试没考好时,季家老爷子总会满眼失望地看他,漠视他的哭喊求饶用藤条一下一下把他后背打到皮开肉绽,或者说“留在沈淮江家,别回来过年了”。
这在他骨子里近乎形成了条件反『射』,怕自己没把事情做到最好,怕曦曦也用同样失望的眼神看他。
可那些事情就是没办法尽善尽美,总会伤害她,要么在前,要么在后。
他没谈过恋爱,甚至没有朋友,他从来都是一人独行在前,他为别人,从没有人给过他“我陪你”和“我为你”的选项。
所以,他怕了。
唯一一次逃避式地怕了。
怕开口会失去,怕失望会失去。
沈言曦活得尽态极妍,人见人爱。
他无趣乏味枯燥,在家人永远觉得不够好的话术中深藏了冷漠,只爱沈言曦。
所以,他把自己裹成了茧。
所以,最不想失去,偏偏失去了。
季礼心里装很多东西的时候,有录音的习惯。
他刚回国撞见沈言曦和当时男友在一起时,没想过自己会和沈言曦在一起,录了两段语音。
今天,录了第三段。
录的时候,他脑海里第无数次闪过黎嘉洲的话。
断断续续。
她想要的。
他给她的。
一边是她想要他的真实和喜怒哀乐,他却根深蒂固地藏着喜怒哀乐和真实。
一边是如黎嘉洲陶思眠般的赠人柠檬。
两边拉锯。
他能失去她吗?
真的可以只是前任,然后看她……
忽然,外墙led灯在工人调试声中骤亮,巨幅屏幕上赫然出现了沈言曦明媚灼灼的笑靥,越过冰天雪地直截了当地烫进季礼眼里。
季礼怔然。
————
沈言曦二轮压轴彩排完,已经凌晨两点,但她完全不困,从会场回酒店直到上电梯一直在和安洁讨论其他艺人的八卦,哪个女明星在吃叶酸备孕,哪个男艺人打了瘦脸针。
“叮咚”电梯到,安洁陪沈言曦回房间:“明早十点我来叫你,对了,下次发微博之前和我说一声。”
沈言曦:“今天事发突然,你知道的。”
安洁:“打个电话能花多久?”
两人话说着说着路过转角,看到一个比突发事件更突然的男人等在沈言曦房间外。
完美身材,帅气脸庞,手工高定的西服、风衣以及星空盘腕表彰显了不俗的品位。
条件非常诱-『惑』,就是身份有点扫兴。
前任。
安洁看看沈言曦,看看季礼,不敢当电灯泡:“言曦、季总我先走了,你们有话慢慢说。”
沈言曦以目光审讯安洁:“我合理怀疑你被程胜收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