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前,是无尽的漆黑。
黑暗无边无际,像是一片死寂的坟海,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掉。
耳边似乎响起叫喊声,那声音如此模糊,却不断在耳边放大。
衡苏。
衡苏……
是谁在叫他?
他用力的挣扎着,手臂上的青筋凸起,整个人像是被蜘蛛网粘住的蚊虫,连动弹一下都难。
他的身体缓缓向上而去,充血的双眸蓦地睁开,待到他看清楚眼前的事物时,他已经回到了断崖上。
一道略显沙哑的嗓音响起:“现在跳崖,你不觉得有点晚?”
衡芜仙君怔怔的抬起双眸,便看到虞蒸蒸冷漠的面容,她的手臂攥着他的脚腕,像是屠夫一般,将宰割好的牛羊吊起。
她将他扔了出去:“别再妄想容上的元神,把你的命留着,届时去寻红莲寺的光头和尚陆任贾,唯有他能救活山水。”
治愈系木灵根修士,皆善续命之术,只要有人愿意奉出『性』命,便可救回魂飞魄散之人。
这段时间,陆任贾教过她不少东西,其中便包括如何为人续命。
她不知今日是否还能活着出去,只能让衡芜仙君去找陆任贾了。
虞蒸蒸垂下眸子,她走之前曾叮嘱过陆任贾,若是她天黑还未回去,便让他自行离开蓬莱山。
想必此时,陆任贾已经逃回人界了。
虽然这样想很自私,但只要找到他,衡芜仙君甘愿奉出自己的『性』命,山水便有救了。
虞蒸蒸也不管衡芜仙君是不是还想寻死,她甩下那句话后,便急匆匆的朝着容上跑去。
虽然方才她疼到失去意识,可他剥离元神之时,她却是看的清楚。
她得把元神还给他。
虞蒸蒸的脚步停在他身前,她蹲下了身子,将掌心覆在心口,试图剥离山水带给她的元神。
有一只冰冷的大掌,轻轻握住了她抬起的小手,指腹摩挲两下,似乎是在感受她的温度。
她微微一怔,眸光垂了下去,望向那只苍白的手掌。
他的皮肤冷白,像是温润剔透的白玉,皮肤下隐隐透出淡紫『色』的血管,犹如蝶翼上的暗紫『色』花纹,看起来如此脆弱不堪。
仿佛只要轻轻用力,指甲便能轻易的划开他的皮肤,刺破他的血管。
“蒸蒸。”容上攥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抵在他的颊边,低声轻喃道:“我不疼了。”
他不疼了。
终于不疼了。
这十几万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活在痛苦之中,东皇祭祀埋在他身后的咒文,日夜不断的折磨着他。
他想死,可没有夺回属于他的东西之前,他又怎么能轻易死去?
他忍耐着痛苦和黑暗将他吞噬,每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都会倒在栾殿中,与那冰寒的宫殿凝结为一体。
他的皮肤生出薄霜,脊背上却传来灼热的撕裂感,沸腾灼热的血『液』像是要将他撕扯成碎片。
深入骨髓的钝痛,一阵又一阵,仿佛无边无尽。
他会陷入深渊里,只有黑暗和冰寒将他包裹,神女和东皇三太子犹如梦魇,往日的噩梦不断浮现在眼前。
世人皆羡他长生不死,可没人知道,他每一日都活的生不如死。
服下龙脊髓,便犹如染上毒.瘾,只有不断的吃下龙脊髓,他才能抑制住背后那该死的咒文。
东皇祭祀埋下了对神明的诅咒,没有解法,至死方休。
即便他夺回龙筋和龙鳞,那诅咒也不会消失。
除非他剥离神识,抽去神力,不再是神族后裔。
但若是如此,他与死掉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唯有死亡,才是对他真正的解脱。
可当他遇到黑暗中的一束光,他又忍不住抓住那一丝生的渴望。
一开始,他是极为厌恶虞蒸蒸的。
他讨厌为爱痴狂的人,就像是神女一样,只为得到一丝怜悯的爱意,就将底线一再拉低。
虞蒸蒸所付出的七年,在他眼里还不如那条陪伴了他七年的黑狗。
甚至在她来到归墟山后,他还几次三番的对她动过杀心。
可不知是什么时候起,他莫名的对她产生了一丝兴趣。
许是那日在栾殿中,雷雨褪去,他醒来后,却看到蜷缩在身边的女子,嘴里念叨着骂他的梦话。
许是那日在燕国,他一进京城,就发觉有个不安分的女子把定位镯戴在鸟腿上,试图从人界逃跑。
仰或是,在那姻缘庙外,他看到她在同心锁上,刻下了他和虞江江的名字。
他突然发现,她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令人讨厌。
他一次次的试探她,引诱她动手杀死他,引诱她夺走他的元神,引诱她为了修炼与他双修……但她都一一回绝了他。
她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不知是何时,他开始对她心软,明明那重明鸟蛋难得一见,可以帮他克制住身体的疼痛。
可见她毒『性』发作,听到她那一声声无助的低『吟』,他却将鸟蛋以唇哺之,用作给她压抑毒『性』。
不知是何时,他看到她和萧玉清走近,听到她和萧玉清说笑,会感觉到莫名的不快。
这种不悦的情绪,一直压抑到她想要萧玉清帮她解媚毒,再也忍不住爆发了。
他从未因为任何事动过怒,对他来说什么事情都不值得他上心,但唯独对她,他生出了不该有的情绪。
他搞不明白,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在过第二层幻境时,衡芜仙君用魔界一城与她做交易,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