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鸾澎湃的心绪急速冷却下来,他微垂眸看着面前教训孩子的女人,正欲替小娃娃说两句话,却被对方右眼角下方的疤痕吸引视线。
那伤疤虽不算特别大,但也有半截小拇指指印大小,凹凸不平的红色乍然出现在平整的皮肤上,怎么看都有些突兀。
赵鸾微不可见地挑了下眉,一般妇人面上有这等瑕疵,估计都会以面纱遮面,这位沈夫人倒是豁达。
但他很快意识到即便对方是一名相貌普通的已婚妇人,自己的视线也有些无礼,立刻移开了目光。
沈乐星像只小奶狗一样拱开身上包的毯子,可怜巴巴地捧出手里的那束花,委委屈屈说:“娘昨日里说花田的花好看,糖糖才想给娘采回来嘛……”
他平常顶不爱自己的小名儿,觉得像个小姑娘,但每次做错事或者惹了娘不开心,就会拿来撒娇。
沈心对自己儿子的这点小机灵清楚得很,但又偏拿人没办法,看他臊眉耷眼的小模样也不落忍,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发现并不很凉才放下心。
这时她终于想起来还没同送他回来的人道谢,连忙微侧过身去要行礼。不想稍一抬眸看过去,差点吓得当场去世。
靠!赵鸾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抱着糖糖!
沈心此刻只庆幸自己才刚做完面部捏骨,短时间内还残留着后遗症,无法自如控制表情,加上雨下的够大,即便距离这么近,也足够掩住她眼中的惊诧。
“多谢公子送犬子归家,真是麻烦了。”沈心微微福身行了个礼。
赵鸾视线在对方的妇人发髻上扫了一眼,道:“夫人客气了,在下赵七,京城人士,外出经商返京途中突遇暴雨,一时无法前行,不知夫人是否介意某与奴仆在贵宅借个屋檐躲雨几刻,雨停即会离开。”
沈心心说你是皇帝,我要说介意还不得事后被找麻烦?当即吩咐下人带领卫队将马牵至马棚,又让人去准备茶水糕点。
其实这种接待按理说不应当由她来做,但是沈承陪嫂子去祥缘寺烧香了,这会儿估计还耽搁在寺里,别庄就她一个主子,她如今又是做已婚妇人打扮,接待男宾也不算太失礼。
“公子若不嫌寒舍简陋,便暂时进屋饮杯热茶吧。”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又伸出手去想将沈乐星接回,“糖糖还是交给我吧,劳烦公子一路抱着了……”
话音刚落,沈乐星便突然皱着小脸打了个喷嚏,全喷在了赵鸾的脸上,看的一旁的张进忠差点拿出大内总管的气势指着小不点斥一声“大胆”!
沈心看到也是心中一紧,立刻将伞塞到旁边云桃手中,想将孩子赶紧抱回来,免得他又做些什么冒犯圣颜的举动。
赵鸾面上倒并不见嫌弃或恼怒,只是微微的别了下头,继而道:“无碍,还是赶紧进屋去吧,耽搁下去孩子恐怕真的会着凉。”
沈心还有些迟疑,沈乐星倒是自在的很,将手中的花束往她手中一塞,张开手臂搂住赵鸾的脖子,开心道:“赵七叔快走,我请你吃超好吃的冰糕!”
赵鸾点点头,看向沈心:“还请夫人带路。”
沈心:……就路上那么一点时间,这两人为什么这么亲近了?
进了屋,沈心命人给赵鸾上了茶水后,便抱着沈乐星去内间换衣裳,以防他着凉。
脱掉外裳后,她发现沈乐星脖子往下到前胸骨部位还挂着些已经干掉了的泥渍,不由奇道:“脸上瞧着倒是干干净净,怎么身上反而脏了?”
沈糖糖小朋友乖乖仰着脑袋任娘亲用帕子蘸温水给他擦拭污渍,回答道:“赵七叔给我擦了脸脸和手手嘛!”
沈心一听顿时了然,赵鸾养尊处优这么多年,穿个鞋拿本书都有人在旁边伺候着,哪里能想得到泥水会从衣领渗进去,如今能把看得见的地方擦干净便不错了,想当年他夜间睡前替她擦擦脚上的水都手忙脚乱呢。
想及此,沈心手上的动作不由顿了顿。
当年赵鸾在她面前演戏是为了达到目的,那如今帮一个路上偶然遇见的小孩儿又是为什么呢?难道他知道了糖糖的存在?这次所谓的避雨真的是偶然?还是有意为之呢?
沈心心脏不由揪紧,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不会的,先不说三年前她爹找到一名奇人,能够通过捏骨在一定时间内改变人的相貌,她如今跟从前完全没有丁点相似;且南方远亲那边的身份也全部搭理好,一点破绽都没留,除了知情人士,绝不可能有人知道她就是沈心。
赵鸾当年长期服用避子汤药,她的假孕也只是对方计划中的一环,糖糖的出现完全是一个意外,她都是逃出宫后过了一个多月才知晓,赵鸾必然不可能知道。
难道是赵鸾发现了她当年假死的蛛丝马迹,如今想要来追责?那也不可能,要发现当时就发现了,想找她麻烦直接朝沈家发难不就是了?何必时隔多年还装模作样绕这么大一圈找过来?总不能是赵鸾喜欢她,所以多年来一直在找她的踪迹吧?
沈心都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笑了,她摇了摇头,将那些个奇葩的念头从脑袋中甩出去,利索地替沈乐星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牵着他前往会客厅。
“桃姨姨,快将我最爱吃的葡萄冰糕取来!”沈乐星兀自爬上凳子上做好,冲云桃比出三根胖胖的手指,说:“要三份哦!”
沈心扬眉,冷酷道:“你今日的冰糕份例已经吃完了。”
说完,她朝云桃道:“上两份。”
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