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几个月,今日终于为月娘捉来大雁,看着月娘笑靥如花,和月娘共度了巫山一夜,恩爱非常,余韵未散,就听到这么一桩破事儿,林海不自觉就沉了脸。
他气势压得小满动都不敢动,连呼吸声都放轻了不少。以往小满还会用余光观察老爷夫人的神色,但今次却丝毫也不敢抬头。
小满十三岁起就从一众小丫头里被被挑出来,跟在夫人身边儿做二等丫头。今年她二十一岁,这一身本事和养气功夫都是夫人和白露等几位姐姐言传身教出来的。
但饶是她养气功夫再好,现在也不由得心里大骂满老爷一家子,这都弄出来的是什么事儿?
人人都想天上掉馅儿饼,不用干活儿费心就不愁吃穿。但天上就是掉了金元宝,也得你有那个福气接住啊!
依小满看,这满老爷一家遇见了老爷夫人这样的善心人儿,把昌大爷挑进来供他读书,还许配家中的干女儿,这简直是往他们头上直接下金雨!
只可惜满老爷一家子蠢蛋,天上掉金子,他们不好好儿的拿盆儿接着就罢了,哪怕站在那里不动,随便伸手接一接,这辈子也不用再发愁了。
他们倒好,是直接打伞挡雨,还咒骂老天不长眼,真是……
这些话,都是她们做丫头们的私下里说的。
莲姑娘虽说小时候命不好,可养在拐子那里这么些年,也没把她的性子给养坏了。又生得花容月貌和天仙似的,就是比大姑娘也差不太多,还是她们夫人亲身教养大,这样好的姑娘,谁家得去了不当个宝贝?
只有蠢蛋满老爷卫太太不惜福,把好好儿的莲姑娘退了婚,定下夏家那姑娘。
夏奶奶生得也是娇花嫩柳一样儿,虽然没有了爹,她娘鲁太太却把她看得眼珠子似的,小时候比莲姑娘过得好多了。
夏奶奶吃金咽玉读书识字的长大,却生了一副蛇蝎心肠。
小满都听陈嬷嬷说过了,夏奶奶在闺中时就常打骂她身边儿的丫头们,一有不顺心,就拿身边儿的人煞性子,她身边儿服侍的丫头身上总是有青紫伤痕。
夏奶奶不喜药油味儿,就不许丫头们往身上上药。也有告病回家养伤的丫头,夏奶
奶就记恨在心,等那丫头回来,就故意难为她,又叫她身上多添新伤。
如此长了,哪儿还有丫头们敢上药呢?可不上药,身上的伤就好得慢。冬天还好,夏日里竟有人烂了皮肉,发臭难闻。丫头们因此残废的留疤的不少。
鲁太太要照着大规矩养夏奶奶,从小儿五六岁上精心挑了四个小丫头给夏奶奶使唤,预备一齐长大了感情好,正好都给夏奶奶做陪嫁。
但这四个小丫头到了最后,只剩下动手推倒卫太太的宝蟾一个。
另外三个小丫头,或是破了相,或是伤了手脚,或是在显眼处留了伤痕,都被打发了。
有一个小丫头寒冬腊月里穿着单衣跪在瓦片上,不到一个时辰就冻得昏倒,落下终身残疾,再也站不起来。
鲁太太满嘴神佛菩萨,最后只给了那小丫头家里五两银子,就把这一家人给打发了。
夏奶奶十六岁出阁,自懂事儿起在娘家过了十年,陈嬷嬷说出的这几件事,不过是夏奶奶做过的十中之一。
可夏奶奶伤了这么多丫头,却从不以为意,就连鲁太太也不放在心上。
——不过是丫头罢了,几两银子买来一个,还给她吃给她穿,做错了事儿被主子打骂一回又能怎么?
——本来已经是夏家的丫头,身契都是死契,生死都随主子去的。她怜老惜弱,还给了那家子五两银子治病,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这都是鲁太太亲口说过的。
丫头们的命在鲁太太夏奶奶母女两个眼里,根本就不算是命。
夏奶奶被养得猖狂自大,不仅看不起她的丫头们,还看不起她的公婆满老爷和卫太太。
卫太太此人只是过于蠢笨,又自以为聪明若论狠毒实则没有多少,也不大有见识。
夏奶奶有家世有银子,又不是棉花人儿,只要略施小计,卫太太还不得被她牵着鼻子走?
这样的婆婆落在夏奶奶手里,没有两个月竟要被整治死了!若不是杏姑娘求了陈嬷嬷和白霜姐姐帮忙,只怕卫太太撑不过儿子娶媳妇的第三个月。
陈嬷嬷给她们几个夫人身边儿贴身服侍的人讲夏家的事,看她们面色不好,目瞪口呆,微微笑道:“傻孩子们,我和你们虽然都是奴才,可托生在林
家做奴才,已经是咱们的运道了。”
“你们以为每个做奴才的都有咱们这样好运?世上和咱们家这样仁善的人家才是少数,家规严谨,主子们都心善,只要不犯大错儿,别说挨板子跪瓷片儿,就是大小声儿都少见。”
“夫人把咱们做奴才的当人看,世上更多的人却不把奴才当人看。”
陈嬷嬷抿了口茶:“有些人家也是‘仁善积德之家’,丫头们吃穿用度也比外头的平民还好,也不轻易打骂,可人家想的是什么?人家想的是看丫头奴才不过和猫儿狗儿一样,高兴就放跟前儿看着,不高兴就随便打发了。”
“可咱们夫人不一样。我活了也快六十岁了,还是头一回遇见夫人这样的女主子。远的不说,就说杨太太明二奶奶几位的婚事,哪一个不是夫人精心挑选出来,还问过杨太太几位同意的?”
“换做外头,别说主子给丫头定了婚事还问丫头愿不愿意,就是有的爹娘给女儿定亲,也不管女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