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罢了,继而又在豆浆的香味中嗅到一股恶臭――刘三已经很熟悉这种味道了,这是豢养大牲口的牲口棚才有的气味。铺子旁有扇小门,推开却是个小院,院子里搭着个棚子,拴着一头小毛驴,正在槽上吃草。离驴槽不远的地方便是一具石磨,上面还残留着一大早磨豆浆残留下的豆汁豆皮。
显然外面案板上晶莹的豆腐所用的豆浆,便是在这满地驴粪臊臭的小院子里磨制出来的豆浆做得。
刘三心想,幸亏做豆腐事先要把豆浆煮沸。他现在愈感到办公厅为元老们搞特供是多么的“正确”。
他正要出去,忽然眼角一撇,看到棚子角落里似乎有个人影在蠕动。吓得倒退了几步,大声道:“什么人?”
他这一喝不要紧,聚在外面的协从们立刻涌了进来,大声吆喝:“什么人?快出来!”
这一喝,却从牲口棚后面喝出一个抖抖索索的小女子来,脸上被炉灶灰涂得乌七八糟的,凌乱的头上身上还挂着稻草梗。
一个协从大声呵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躲在这里?”他们都是快班旧人,在老百姓面前摆威风是基本素养,小女子顿时哇得一声哭了出来,顷刻间眼泪就把炉灰冲得横七竖八,弄了一个大花脸。
在铺面上登记的豆腐店老板老板娘赶紧过来打招呼,说这是他家的女儿。
“你女儿?不是说去舅舅家了,不在家中吗?”负责登记的警察问道。
“大约……大约……是刚才回来了……”老板甚是狼狈,赶紧拿出一串钱,“这是一点心意,几位差爷拿去喝个茶。”
警察摆手说道:“钱,我们不要。你配合政府普查要老老实实的!你女儿明明在家,为什么要说不在家?这是欺骗政府!”
豆腐店老板弯腰区背,连连作揖:“是,是,都是小的一时鬼迷心窍。”心里暗暗叫苦。今天澳洲人来查户口。他不知道里面的路数,生怕海外蛮夷看到了自家女儿生出什么事端来,便叫女儿躲在牲口棚里,谎称不在家。没想到这澳洲人办事精细。连这个臭烘烘的牲口棚子都会进来看一看!这个差池被当差的揪住了,可有得狮子大开口了。几百钱都不要,看来非使银子不可了。
他愁眉苦脸的从腰搭链里掏摸出一两银子来又往为的警察手里塞,再次被拒。刘三冷眼看出去,几个协从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不由得暗暗好笑。
刘三要老板带他去看水井。老板不解其意。但是见澳洲人的快班屡次不受银钱,也无故意刁难之举,纳罕之余心中也安定了不少。刘三要看水井,他也带着去看了。
这水井就在铺面后面的厨房里,用的却是木井栏。刘三还是头回看到。刘三关照他打了一桶水上来,用手测了测,水温很低――这是优质水的一个特点。他手里并无生化设备,只能靠目视检测法,用玻璃试管取出水样来在阳光下审视:水质清澈透明,悬浮物极少。从随身的石蕊试纸上撕了一条下来测了ph值呈弱碱性。总体来看水质不坏。他想难怪有人说要做豆腐必有好水。古代没有自来水。一口好水井就必不可少了。
老板看着他一番摆弄,不知道在做什么,也不敢多问。忽闻这澳洲快班问道:
“这水井是什么时候有得?”
“小的家祖传的……”老板不知道他这么忽然对水井来了兴趣,“这豆腐店传到小人是第五代了。”老板说起来还很自豪的样子。
刘三点点头,难怪他家可以做豆腐了。
“你家的水不错啊,”刘三问道,“这条街上大家平日里用水喝水都是怎么解决的?”
老板不解其意,道:“有的人家自己有水井,没有水井的人家,要么去公井上去取水。要么便是买水。”
公井有得是官府开凿,更多的是市民集资或者大户人家“做善事”开凿。水质好坏不一定,但是用水不要钱。好得水井一样可以烹茶,差得除了洗濯衣物之外根本不能入口。
买得是水是水夫从珠江边挑来得。虽然江水浑浊,但是是活水,不像大多数井水那样的“质重”,用明矾净化之后就可以使用了。即使有水井可用的人家,因为井水质地不好,买江水的也很多。
再高一级的。便是白云山、越秀山等地用水车运进城的山泉水,专送城内的大茶楼、行院和达官显贵人家烹茶炊事之用,一般人家是用不起的。
“这里公井的水好不好?”刘三问道,传统豆腐制作对水质的要求很高,所以豆腐店老板对水的好坏有相当的鉴别能力。
“这惠福街上几口公井的水,家中洗濯、炊事都能用,只是不能烹茶。”老板道。
刘三点头,不能烹茶,说明井水中的矿物质含量偏高。广州地处珠江边,又有北面的越秀山等山地的泉水下泄,地下水非常丰富。但是浅表地下水易受污染,特别是在排污设施不完善的古代城市,大量密集人口排放的污水下渗,很容易造成地下水污染。这是历史上一些北方大城市每次重建都要挪个地方的重要原因。
广州水源丰富相比之下要好很多,而且国人都有煮沸水之后再喝的习惯。所以供水上的隐患不是特别突出。
从厨房回到铺面上,却见刚才那小女子已经洗干净了脸,头也梳了起来。正在填报户口。刘三看了一眼,见她面孔稚嫩,不过十四五岁样子,大约是生在豆腐店之家,蛋白质摄入比一般人多的缘故,生得皮肤白净细腻,珠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