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茂在舌尖上用力一咬, 尖利的疼痛伴随着腥甜的血液刺出来, 让他多多少少更清醒了一些。
林茂心道此事绝不对劲, 便是他在那一夜与那伽若和尚面对面的时候,也断然没有这一刻这般心慌意乱, 神志恍惚。而先前他却被自己写的“摩罗”两字吓得失常,实在是没有这个道理。
随即林茂又想起那疯医邢杏林离去前莫名其妙的一拜,他之前只当是那人为了逃脱而故意引开他的注意力, 现在细想起来,却觉得那疯老头拜下去的时候恐怕在空气中散了什么迷香之类, 让他不自觉地吸了进去, 才引发了后面这片刻的失常。
林茂久居住山中,自然曾听闻那山里头黄大仙最是j-i,ng怪,若是不小心被人抓住了, 便会从pì_yǎn里喷出一股强烈到让人睁不开眼睛的臭屁,只熏得人头晕脑胀烦闷欲吐,等到猎人好不容易回了神,那黄皮子畜生便早就已经钻到草丛树洞中去,半点踪迹都没有了。
邢杏林在江湖中惹过那样多的仇敌,想来多多少少也是学了些防备的招式——正好让林茂给着了道。
“果然,在江湖中行走,确实是不能惹上大夫啊……”
林茂自觉自己已想清楚其中关节,忍不住苦笑出声道。
又等了片刻,果然那梦魇一般的怪症便渐渐消退了。
唯独他的脸和脖子加上胸口一小块,依然热辣辣的发烫,就好像有人拿了一块热帕子贴着那些地方来回揉搓过了似的。林茂到了这个时候,总算是想起了之前邢杏林泼在他身上的那一碗汤药。他避开姚小花,独自到了房间一角掀开衣领,草草地看了自己发烫的地方一眼,那凝脂一般的皮肤上却也只是微微发红,透出一抹极淡的胭脂色来。
林茂伸手摸了摸,只觉得发红的地方肌肤便像是刚出生一般,不过是轻微地一碰,触感便像是被放大了千万倍一般直接在他心魂上灼了一下,倒叫他筋骨一软,往墙上靠了靠。
“唔……”
林茂轻声喘呢一声,然后便忍不住蹙眉。他原先只想着可能是被那一碗洒在身上的汤药烫到才会身感异样,可是看他如今这幅情态,显然又不是寻常烫伤——想来,那汤药毕竟是疯医所制,有些药液落在人的肌肤上,也会有些古怪的反应。
林茂心中微微有些忐忑,但是随即便将这点儿不安抛之脑后——毕竟如今观察己身,无非也就是发热,又比别处娇嫩了一些,既然并未有别的症状,加上他如今又正陷于事件的漩涡之中,林茂也实在腾不出心神去在意身上的这点小问题。
他收拢了衣襟,便又将心神放在了自己之前用来理清思路,将谜团一一写明的那张纸上。
然后他伸手,指尖在“持正府”三个字上轻轻点了点。
不管那邢杏林有多疯癫,至少他点明了一件事——常小青的伤乃是持正府中的凌空寺和尚所伤,事到如今,恐怕也只能直接寻了那人来救。那持正府在江湖中说一不二,兼又是朝中第一人龚宁紫直接管着的,寻常人若是真的想要去寻持正府,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偏偏林茂早年与龚宁紫又有一番过往交情,这对于常人来说天大的难事,到了他这里,却也只是一个人情恩怨的障碍罢了。
虽然说,那龚宁紫当初许他的三个愿望,林茂是一个都不想求的。
【“……呵呵……呵呵……原来龚大人的这三个愿望,倒是这般贵重了。贵重到你我情谊,也能这般结算清楚了。”】
当时,自己接了铁钗之后,似乎是这样说的?
他一辈子都鲜少对人做出正言厉色之态,可是那一日,他对着那个脸色苍白的朝廷新贵开口说的一字一句,都尖锐冰冷地宛若淬了毒的匕首。
时光如梭,岁月变幻,现在的龚宁紫,应当也是一个中年人了吧,然而即便是现在,林茂想起他来的时候,脑海中的龚宁紫,却始终是那个桃花树下的清俊书生。
恣意妄为的模样已经不见了,只有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和冰冷的眼瞳。
一抹黯然一瞬而过,眼底明明毫无笑意,嘴角却依旧噙着那样微微的笑。
当初……那个人是怎么回答的呢?
林茂闭上眼,却始终想不起来。
但是记得很清楚的是,那个人离开时的样子。
一步一步,毫不犹豫,毫无旁顾。
就这样慢慢地,慢慢地从那段熠熠生辉的少年时光中走了出去……
林茂当时便觉得,自己与他,恐怕此生再无相见之时。
事实上,若非林茂之后死而复生,这个预感倒也真没错。
从那一日恩断义绝之后,他确实再未见过龚宁紫。
然而如今常小青因持正府之人身受重伤,便是过往有再多吐不出咽不下的恩怨,如今也到了不得不放下的时候。
林茂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然后面无表情地整了整衣冠,又将那从忘忧谷中带出来的包袱解开来,从一包金银的最底部,慢慢摸出了一只暗黝黝的鸳鸯衔缠枝莲花的铁钗来。
那铁钗入手甚为沉重冰冷,林茂看着手中铁钗,神情变幻莫测。当日他跟常小青说要将这铁钗寻出来,无非便是随意找了个借口好回小院,之后他又因为见了那些人的骸骨对常小青生了疑心,这铁钗的事情自然是被忘到了九霄云外。可是他忘了,常小青却一点没忘——事实上,自常小青到了林茂身边来之后,林茂说的任何一句话,常小青都未曾有过任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