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俊言闭上眼,雨水从发间滴下,缓缓划过他的脸颊。
「亲手杀了爱人的感觉如何?」森伸出手,用拇指抹掉他脸上的水,像是闲聊般问。
「你不会想知道的。」关俊言冷冷地回答,握紧的拳头微微发抖。
森轻笑了两声。他一向如此,像是从来没有生气的时候。
流火仍然在离两人不远处的树下,看着他们之间看似平静却暗潮汹涌的气氛,一时间竟然有些伤感。
但是,他并不能阻止什么。
天空突然传出一声轰鸣,雷声震得山林里的鸟一阵逃散。
「很恨我,对不对?」森问。
关俊言没有回答,也没有点头或者摇头,但是答案两人似乎早已心知肚明。
叹了口气,森抬头看了一眼y-in霾的天空,拿下沾了水的眼镜。「这天气像是好不了了。」
这时关俊言突然开口,「能让我带初阳离开吗?」
似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森低下头,重新戴回眼镜,看着他问:「然后呢?」
关俊言的嘴唇微微发抖,像是在竭力抑制情绪。
「他已经死了,你带他走又能做什么?你想为一个死人背叛我?」
「我不想背叛你!」关俊言打断他,「但是我不能离开初阳!我不会再离开他。」
他欠云初阳的,这辈子、下辈子也还不清。
雨渐渐开始变大,一时间除了雨点打到伞上的声音之外,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森看着关俊言,这个男人曾经是他最得力的副手,当然现在也是,只是似乎马上就要不是了。
他垂下眼,又看了一眼关俊言手上的布包,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然后看向关俊言。「初阳有没有为你预言过?」
关俊言一楞,然后摇头,「他说过,不会为他认识的人预测——」
「没错。」森点点头,「他的原则就是不帮熟悉的人看未来。预知者和被预知者,无论是谁,都是违背天命,下场都好不到哪里去。」
云初阳一直知道这一点,所以早就知道自己最后的结果,但是能死在最爱的人手里,已经是他最满足的瞬间。
看着关俊言苍白的脸色,森笑了笑,「但是他帮我预言过。」
关俊言下意识地握紧拳头。
这时森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甩了一下之后,直接用嘴含住最上面的那根。
关俊言看了他一会儿,最后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递到他面前,替他点燃。
这是两人之间做过无数次的动作,已经演变成一种习惯。
缓缓抽了一口烟,森透过薄烟,眯起眼看着他,仿佛在回忆过去。
「三年前,他说今天就是我的死期。」
「啪!」手里的打火机掉到地上,关俊言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不得不说,这是个让人兴奋的等待过程。我从来没有希望时间能过得快一点——」森笑了出来,深深吸了口烟,然后扔掉手里的伞。「但是,你们可能不知道,预言之人一死,预言就破了。」
大雨几乎掩盖了他的声音。
「人人都想改变命运,却没有想过,只有替自己预知命运的人死了才能真正改变。」森笑得讽刺,感觉不到什么愉悦,但也没有半分伤感,「死并不可怕,但是我还有没有做完的事,所以——」他没有再说下去。
关俊言整个人都在颤抖,「你——」这一刻,他不知道应该恨森还是恨自己。
「不要自责。」森摘下眼镜看他,「你是为他好,与其让他死在别人手上,不如由你送他一程。同样的,与其让你痛苦的活着,不如现在由我送你一程。」
这是个打着爱的名义的残忍过程。
雨打在身上的瞬间,关俊言终于明白森要干什么,但是他犹豫了一下。就是这一瞬间,便足以让一切结束。
那时,他为了在森身边辅佐,而没有答应云初阳带他一起离开组织,同样是感情,他对这两者完全不同。他爱云初阳,只有变得强大才能保护他,让他过幸福的生活,实现自己那个一辈子不离开他的诺言,只是他还是失约了。
不过,现在他们终于可以再也没有任何顾忌地在一起,谁也不能分开他们。
「要怎么处理他们?」流火走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全身蒙上一层白霜的关俊言,然后抬起头看森。
森背对着他,像是在想事情,良久才捡起地上的伞。掏出烟准备放到嘴里的时候,他突然停止动作。
细微的血丝顺着脸上的伤口淌了下来。到最后,关俊言终究没有向他下手。轻轻叹了口气,他对身后的流火说:「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但是——把他们葬在一起。」
流火平静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等到森走了之后,流火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和他手里抱着的东西,有些出神,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又抬头看了一眼灰色的天空,然后伸出手抹了一把脸,皱着眉,小声骂道:「妈的!下这么大的雨!老子都s-hi透了——」
这个村子的人,世代都守护着这棵树。
没有人知道这棵树是从哪里来的,也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被种下,随着时间流逝,这些答案已经没有人想探究,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守着它,慢慢的经历生老病死。
沈川抬起头,看着满树红叶,枯萎的枝叶还在继续蔓延。
这时,有东西向他靠了过来。是仍然留在这里的村民怨魂。
即使r_ou_身已经被烧,但是灵魂仍然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