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笑容,不愿意笑却拼命挤出来的一般,不似在笑,更像是在哭泣,一双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从里头甚至能看到自己愕然的面孔。
崔铭旭站住了脚,两眼不由自主地看着他笑得难看的脸:“很快。”
宁怀璟说:“那位春风嬷嬷是恨不得她那一身r_ou_都能熔成白花花的银子,小心你如花美眷没娶到手,万贯家财倒都搭了去。”
崔铭旭出神地看着自己的书桌:“晚樵怎么没来?”
“他去西域采办东西去了。”宁怀璟道,“人大了,总要出息一些,可不能再胡闹了。”
这话不像是平素浪荡无羁的公子哥说的,说罢,他自己也笑了:“客秋会试没考上,他家里也正筹划着给他谋份差事。至于我……也就这么着了,反正我爹也不指望我能干出些什么好事来。”
崔铭旭的脸上也跟着露出了几分惆怅之色,半晌,看着桌上的砚台道:“有样东西想送到晚樵家的织锦堂里给估个价。”
宁怀璟大惊:“你穷到这份上了?”
“也不是。”崔铭旭缓缓地说道,“娶飘飘是我自己的事,总不能让我大哥出钱。”
“那你也……”
“也不是真的没钱,就是、就是……”无数个词汇在脑海里旋转,想伸长了手努力去抓一个,却半个也抓不着。崔铭旭怔怔地看着桌上的砚台,话说了一半,剩下一半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舍得?”宁怀璟的表情变得凝重,一双总是含着笑的眼睛也向了那方闪着沉光的砚台,“这事你要想仔细了。”
“舍得。”v
两个字说出口,仿佛全身力气都一息间散尽。他想为玉飘飘赎身,然后娶她。想了三年的梦想,日也思,夜也想,整整三年,连他大哥都不能阻拦,还有什么理由要放弃?这本就是崔铭旭要走的康庄大道,平坦、顺遂、安安稳稳。这才是他一直想要的生活,如今唾手可得,他为什么要后退?
桌上的砚台始终静默无声,它说不了话没有表情,就好像那个站在他身边却忽然间连气息都察觉不到的人。看到它,就想起他,心中百味杂陈,苦涩夹杂着惶恐,仿佛万丈悬崖就在脚底,看久了,就真的会一头栽下去。所以不想再看见。这样的话说不出口,崔铭旭嗫嚅着看向宁怀璟,却在他眼中看到一丝悲悯。
“你让送的人怎么想?”
他从来不知道宁怀璟的话除了玩笑、劝慰和假正经也能伤人,一言正中他心底最不愿面对之处,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