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自由而痛,而是因为从现在开始,你再也没有家人,没有爸爸了。
“最后那封信里他说,要我好好地生活下去,活得漂亮一些,不要像他一样,凭那种姿态活了一辈子。”
贺忻收敛情绪看着他,“所以你决定跟蒋志鸣比赛?”
李言蹊轻轻嗯了一声,“我想彻底跟过去告个别。”
贺忻看着他,“那告别的滋味怎么样?”
李言蹊说,“比想象中难,比想象中痛,却比想象中更值得。”
贺忻没说话,他好像能透过李言蹊轻描淡写的话语,看到他的过去。
他的童年是灰色的,小小的家里满是酸臭和烟味,永远吃不到热腾腾的米饭,买不到漂亮的新衣服,没有舒软的大床,他活在泥泞里,被残忍地一双手拔苗助长,用他瘦弱的肩膀扛起了摇摇欲坠的墙,付出一切只想有一个能够给他和弟弟遮风避雨的家。
他就这么长大了,长大以后更没有资格喊累,也从不会把疲倦摆在脸上,因为没人能懂,也反抗不了,只能认命的接受现实,什么恨啊爱的,一步步都被时间磨平了棱角,只有活着最重要。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他父亲,现在他父亲死了,他解脱了,终于能够结束这一切了。
贺忻想,死亡最神奇的一点就是,对一个人所有的复杂情绪,不管是恨还是爱,都会因为他的离去随风而逝,变成过眼云烟,变得无足挂齿。
他向前走了,那些牵绊住他的东西,也就不存在了。
李言蹊看着他说,“其实我哭不是因为我有多痛彻心扉,只是因为想哭。”
贺忻笑了笑,“你哭得特别壮观,我吓到了。”
“所以才给我抱抱吗?”李言蹊说。
贺忻啧了一声,“不是因为你哭才抱你的,是因为.......”
不知道为什么就想抱你了。
贺忻没有把下半句话说出来,他张开双臂朝李言蹊说道,“还要来一下吗?”
李言蹊走过去轻轻搂了他一下。
贺忻把手搭在他肩上,做完了之前没做的动作,捋了捋他的头发。
“这个拥抱,庆祝你重生了。”
李言蹊在他耳边说,“我的这个拥抱,是谢谢你陪我重生了。”
贺忻笑了下,松开了手。
李言蹊也看着他笑了。
过了一分钟,他们被风吹成了傻逼,彼此哆嗦着蹲了下来。
贺忻问,“我们就在这里待一个晚上?看日出?”
李言蹊说,“不,是破晓。”
第三十章 新的开始
黑夜和黎明之间存在着一种天将亮未亮的状态,那就是破晓。它像是一道分界线,泾渭分明地隔在过去和未来之间。过去的十七年,李言蹊一直在黑暗中颠簸摸索,努力地、尽可能地让自己活得有价值,而遥远的未来他无法预知,但只要太阳升起,就好像能看见最纯粹的希望。
现在他就站在破晓处,告别黑夜,迎接黎明,破晓之后才是新的开始。
凌晨两点,他跟贺忻靠在灯塔的理石柱上困得眼皮打架,每回要歪着脑袋睡过去的时候,就会有一阵冷风吹来,刮得他们陡然清醒。
贺忻平时不犯困,一到李言蹊身边就跟磕了安眠药似的哈欠连连,他抓了抓头发说,“定个闹钟吧,现在才两点,日出一般不都四点多吗?”
李言蹊拍了拍他的腿,让他别睡,“等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么。”
贺忻挪了位置,离他远远的,“你,身上有毒。”
李言蹊笑了笑,“嗜睡毒吗?”
贺忻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新型人体可移动安眠药,以后你开个诊所,全世界的失眠患者统统排成一排,闻一下收一百,奔向小康分分钟的事儿。”
李言蹊看着他,拉拢了下衣领,“闻一下一百,抱一下五百。”
贺忻朝他竖竖拇指,“发财了我们李老师。”说完才想到他话里的弦外之音,抬头看着他挑了挑眉,“你这暗示得有些明显啊。”
“可你还是过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
贺忻瞥了他一眼,“本大款从没抱过人,但明码标价还是有的,抱一下一千五,你还得倒付我两千。”
李言蹊看着他,哦了一声,“那再给你抱四次?”
本来是对方无心的一句玩笑话,但俩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甫一接触,气氛就莫名变得有些尴尬了。
李言蹊咳嗽了一声,贺忻顿了一下,不约而同扭过脸。
过了一会儿,李言蹊从地上站起来,靠在栏杆上看星星,偏头说了一句,“你现在特别像个戒毒分子,抽吧我没事儿。”
贺忻也站起来,戴上帽子原地蹦了蹦,给自己找点儿暖意。
“我以前觉得自己没烟不行,这段时间抽得没那么猛,偶尔来一两根做调味剂,也挺好的。”
贺忻低头点了根烟,轻轻咬着滤嘴,眯着眼睛吸了一口,然后吐出烟雾来,“你真不会抽烟?一点儿也不会?”
李言蹊说,“试过一次,差点咳死。”
贺忻搓了搓手里的烟,笑道,“你长得就不像会吸烟的,你像叼木奉木奉糖的。”
李言蹊啧了一声,“爱吃甜食的人好像是你吧。”
贺忻朝他指了指自己,“我,可甜可盐。”
“厉害死了。”李言蹊说着看了他一眼,贺忻的脸在烟雾中变得有些模糊,柔化了他锋利的棱角,他吐的烟圈很高级,还会串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