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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主席张开嘴,直直的看向李虎,花白的胡须抖索着……
那厮头上反扣着自己最珍爱的那只茶杯,茶叶与茶水随着他的脸颊一直流淌到脖颈……他张开嘴,“呵呵”的干笑了两声,“伯父,要是老子不诚心,就和这杯子一样……”
谢主席哆嗦了一下,心中呻吟到,‘汝……汝窑呐……’
谢主席老了。
一年前的那次中风之后,身体便再也没能真正复原,头晕眼花的坐在藤椅上,他清楚自己是真的到了风烛残年。
回廊外淅淅沥沥的滴落着雨点,他坐在那里,凝视着园子里潮s-hi的青石板地面,心里盘算着该预先将后事做一番交待才是。
六房和七房的子女们年纪尚小,即使留了足够的财产,将来的照看还得仰仗他们的生母。这两房现在都还年轻,难保不会改嫁……总得叮嘱她们,无论如何,让子女念书,努力上进方才最是要紧。
五房向来是个聪明人,办事最让人放心。她的一双儿女也都懂事乖巧,想来是不必自己多c,ao心的。
四房死得早,但老九老十都已成人,兄弟俩成日的焦不离孟,想必能够彼此照应。
三房最不让人省心。尤其那个老七!……这么花天酒地的过下去,不知将来会成什么样子!……唉,儿孙自有儿孙福,也管不了这许多了……
二房倒是老实,老五大事做不了,守成想必无碍……五珍阁的东西就都留给他吧,他应该能照顾得妥帖……否则,留在逆子手里,他家里那个……白白的糟蹋了我的好东西!
回廊外的地面上,青石板的缝隙里正冒出点点绿色的嫩草,这是金陵的三月,和风细雨。谢主席孤独的注视着这一切,心头是微酸的苦涩。
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个逆子了……
还记得逆子小时候,抱着他出门去买冰糖葫芦……冬天坐雪筏子……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一转眼就长大了。再一转眼,连他都见老了……唉,还是无儿无女……他是铁了心了,就和那么个人过一辈子……可两个都是男人,将来无人送终……不行,我得做主,让老五把他家里的那个老三过继给逆子才行!
谢主席抖抖索索从长衫里摸出条手帕,揉了揉眼睛,‘我要是走了,就留他一个人……他家里那个再闹出什么事来,也没人盯着管着……知冷知热就更不必提了……成日里为了国事耗费心力,回家更是难捱……’
谢主席越想,越觉得儿子孤苦凄凉,让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牵肠挂肚,委实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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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院门口,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轿车停了下来。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副官手脚伶俐的跳下车来,拉开了轿车的后门。候在门房里的管家连忙迎上前去,恭恭敬敬的弯了腰,“三爷……李爷……”
车门打开,一前一后迈出两名男子来。
此时雨刚住,宅院前的青砖地上s-hi漉漉的,围墙上静悄悄的有地锦在生长蔓延,四下里满目皆是绿色。
走在前面的男子手里拿一个长条形锦盒,身着件天青色长衫,脚上皮鞋锃亮。虽然是旧式打扮,但是因为身材高挑,派头十足,也显得气势非凡。他立在门口,远远的往里面望了一眼,方才转过头来对另一名穿着军装的男子说,“进去吧。”
另外那名男子一边跟着他迈动步伐,一边小声嘀咕道,“说好了……待会你老子又教训我,你可要帮我顶着。”
前面的男子闻声转过头来,只见他眉目清朗,鼻梁挺拔,肤色白皙,年龄看似介于三十到四十之间。他闻言微笑了一下,这一笑,却在眼角处显露出几道深刻的纹路,“走吧……放心,有什么三爷都替你扛着。”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锦盒递了过去,“你拿着,待会见到老爷子的面,就说是你预备的。”
“c,ao,老子能张罗这种东西?……你家老头子比鬼还j-i,ng,这种鬼话他也能信?”
“不管他想法如何,这面上都是你的礼数……”说到这里,男子眨了眨眼睛,脸上突然流露出一丝顽皮的神情来,霎那间整个人看似年轻了许多,“老爷子身体不好,心情自然郁闷,拿点东西哄他高兴,也是你为人媳妇该尽的……”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另一名男子猛的抬起腿来,踹了他一脚,“媳妇……c,ao你大爷的!老子是你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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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主席拧起两道长长的寿眉,翻着眼睛瞅了儿子一下,咳嗽了一声,“回来啦,坐……李将军也有空来看我这个老头子?都请坐。”
李虎这几年见到谢主席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一见面总是会被他长篇大论、语重心长的一通训诲,搞得如今一见到老头子那白眉毛耷拉眼便觉得紧张。总觉得那双眼睛虽然连眼皮都松了,但偶尔一张开,却是贼溜溜的j-i,ng光直s,he。
他硬着头皮对着谢主席挤出一个笑容,将手里的锦盒递到老头子面前,“伯父,这是给你……您带的一幅古画,叫什么……韩……韩……洗澡……图”
谢主席不动声色的转向儿子,看了一眼。谢远神色镇定自若,微微一笑,“韩熙载夜宴图”。
谢主席方才点了点头,从鼻孔里喷出一缕气来,“费心了,代价不菲吧?……老夫快要入土的人,也不在乎这些玩意儿了。”
李虎“呵呵”的干笑了两声,“不费钱不费钱,只要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