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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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授愣愣地听著,安静著,然後轻轻地重复著说:“我……什麽都愿意做。”何授说著,眨了眨眼睛,两滴泪水从眼眶里面流出来,他又说了一遍:“我什麽都愿意做……只要你……”
後来那天何授一直没有再说什麽了,他只是闭著眼睛,握紧了拳头,再没有抱怨什麽痛什麽苦,安静地哭著,指甲在握拳的时候抠进r_ou_里,带出点点的血渍。苏陌还是那样倚在床头,像是刚才没有说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一样,他手上拿著一本《笑傲江湖》,他已经念到第二本,也许念完这一套,一切都可以柳暗花明,雨过天晴。
何授不知道听了多久,突然轻轻地说了一句,虽然有些有气无力,但是吐字什麽的都清楚了,他说:“苏陌,如果不是你,我都快忘了我想从书里面找到什麽,我想变得勇敢一些,可是看得再多,除了这些无聊的东西……什麽都没得到……可是,看著你,我就觉得我似乎勇敢了一些……苏陌。”
苏陌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说:“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停顿了一会,低声说:“何授,你记得你当初读过的那首诗吗?”
何授似乎是一惊,整个身体都重新瑟缩起来,那件事对於他,是一道一碰就痛的伤痕。苏陌抱紧他,不让他有机会逃开。“我一直想和你说,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其实是,我最喜欢的诗,我根本没想到他们会断章取义……”
书架上还放著那本发黄的诗集。他曾经一遍一遍读过。像是被铁蹄敲响的节奏,倾泻澎湃的乐章。
你们的思想
幻灭在揉得软绵绵的脑海中,
如同躺在油污睡椅上的肥胖的仆从。
我将戏弄它,使它撞击我血淋淋的心脏的碎片,
莽撞而又辛辣的我,将要尽情地把它戏弄。
我的灵魂中没有一j-in-g白发,
它里面也没有老人的温情和憔悴!
我以喉咙的力量撼动了世界,
走上前来──我奇伟英俊,
我才二十二岁。t
粗鲁的人在定音鼓上敲打爱情。
温情的人
演奏爱情用小提琴。
你们都不能像我一样把自己翻过来,
使我整个身体变成两片嘴唇!
来见识见识我吧──
来自客厅的穿洋纱衣裳的
天使队伍中端庄有礼的贵妇人。
像女厨师翻动著烹调手册的书页,
你安详地翻动著你的嘴唇。
假如你们愿意──
我可以变成由於r_ou_欲而发狂的人,
──变换著自己的情调,像天空时晴时y-in,
假如你们愿意──
我可以变成无可指摘的温情的人,
不是男人,而是穿裤子的云!
我不信,会有一个花草芳菲的尼斯!
我又要来歌颂
像医院似的让人睡坏的男人,
像格言似的被人用滥的女人。
苏陌轻声说:“我过去……总希望你会是一个勇敢的人,可以去笑对世界上那些y-in暗的一面,可以去发掘美好的另一面,可以大声地说:‘我的灵魂中没有一根白发’。我希望你在那天,也能大声念著这首骄傲而肆意的诗歌,指责那花草芳菲的尼斯,站直了看所有的一切。可我错得离谱……”
何授死死抓著苏陌的手,那道鲜血淋漓的伤口,已经不那麽痛了,他轻声呢喃:“我会做……勇敢的……”他哽咽得说不下去,苏陌反手轻拍著他的背,低声说:“我知道。”
何授有时候会想,究竟什麽是最痛苦的事情。有时候觉得是寂寞孤独,有时候觉得是绝望迷惑,有时候觉得是隐忍苟活,後来发现其实没有什麽是熬不过去的。
尊严於他,不过是很早以前就弃如敝履的东西,他时常掰著手指头数自己有什麽东西是放不下的,後来数来数去不过只有那两个人,他终於明白自己其实并不是一个很执著的人,他的感情之所以能全力以赴是因为一无所有,他的爱情之所以会死乞活赖是因为视若命根。他用了三十年才找到一个可能,苏陌是他的可能,是他溺水时的一根稻草,所以要抓,要抓得紧紧的,伤痛流泪也不放手。
他的心原本不大,放两个人,已经满了,怪只怪他的感情无所依托,大片大片的空白,所以才会如此的憧憬和执著。他对那个粉红色的梦境憧憬了太久,於是赌博的时候全力以赴,一开始就把尊严压了上去,最後压无可压,只好把原来用来爱自己的那一部分,都压给了爱情。
他记得别人说过:放弃该放弃的叫做成长,放弃不该放弃的叫做无奈,不放弃该放弃的叫做无知,不放弃不该放弃的叫做执著。他还来不及分清该与不该,已用尽所有去赌。
还没有等到春天花开,还没有等到秋天硕果,他已却步,关山难度,皆是失路之人,迷途到几乎万劫不复无药可救的时候,才终於记得回头一望,那一望,才知道,前尘隔海隔不住峥嵘岁月,万水千山遮不住往事历历。
於是回头。
说不清是一个执著者的无知,还是一个无知者的执著。
何授在不再独自等待的日子里,分不清什麽是痛苦,他甚至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