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从随身包里摸出秦川的各种药给他喂了一遍,“秦老,我叫救护车吧。”
秦川穿着粗气灌了一杯茶水,挥开他,“你先出去。守在门口。”
裴佳木眉梢都不动,听到门咔嚓一声关上,笑眯眯地问,“那么我继续了?”
“说,又容在哪里?”秦老几乎是压着嗓子吼一声。
“气坏了您母亲大概会很伤心,”裴佳木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笑容带着点儿天真的残忍,“您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我母亲,到底应该多大年纪?”
秦川长满老年斑的手在桌子底下揪住桌布攥紧,声音低沉y-in狠,“你到底从哪儿来?为了什么?连自己母亲的年纪都不知道吗?”
秦又容如果在世,今年应该五十岁整。
秦川的注意力不在这里,他一眼又一眼打量裴佳木,即便是秦又容的孩子,会和裴嘉木长得这么像吗?姨表兄弟,同父同母亲生的兄弟也不见得这么像?
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难道是裴正诚那个人渣染指了他另一个女儿?
连名字读音都一样?!
“因为没人告诉我,”裴佳木好像终于意识到他的目光,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刷一下子扯掉,下颌微微抬起,眼锋如刀,“我的母亲,是西南c市附近一个小镇里某户人家的疯癫主妇,嫁到那里的十来年里,只有临终清醒了一刻,这一刻钟,够她撞墙死掉了。”
“你说什么?”秦川捂住胸口,疯癫主妇,撞墙而死,他虽年老却耳不聋眼不花,但是这一刻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裴佳木作为一个陌生灵魂,当时知道秦又容遭遇的时候,都受到了冲击,何况秦川。
但是现在正是反击的时候,不能软弱,裴佳木压住呼吸,一字一句清晰地甩给秦川事实,“我的母亲,裴又容,二十多年前,被下药致疯,拐卖入西南深山,嫁给当地一个山民当老婆,苟延残喘十余年,忍受家庭暴力生下三个孩子,在……”
终究还是说不下去,裴佳木停顿了下,忽略了一句,“清醒过来后,撞墙自杀!这一次,您听清楚了吗?”
秦川脸色发紫,颤抖着手抓茶杯喝了一口水。屋子里全是他沉重的呼吸,密闭的空间里老人身上特有的腐败气息弥散开来,压得人心胸阻塞。
裴佳木静静看着他的表情,并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时间,把第一份文件推过去,“更详细的内容,您可以亲自慢慢了解。”
秦川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喘了一会儿,气息渐渐平稳下来,或者是真相太残忍不能相信,他的眼神里重新漫上来浓深的恶意,“我凭什么相信你?”
裴佳木心里冷哼一声,狠毒大概已经刻到这父子俩的骨子里,刚才那一点情绪反应,就是他对女儿最后剩下的东西了吧,微微太高了下巴,“你觉得什么有什么证据才能相信?”
第76章 早晚一样
秦川刚才着急之下出了一身冷汗,情绪稳定下来后就觉得坐在空调屋里有些不爽利,身上的不适一出现,听到几十年不见女儿的消息引起的激动就又被压下去了一些。
他活到如今,该有的都有,虽然人生没什么遗憾,却也不想早早离开,所以现在世界上没什么比他的x_i,ng命和健康重要。
而眼前这个小年轻实在可疑,山里出来的孩子会养成这样的气度吗?
别的不说,秦胜的皮相也是不错的,十几岁就被接回秦家,因为小时候的烙印,就算几十年居移气养移体到现在,偶尔的小动作甚至比不上眼前这个人。
而另一个外孙子裴嘉木那样的,也只有裴家这样数代积累屹立不倒的底蕴养的出来。
就算以上条件都不提,仅仅一张脸和一个名字,就够可疑了。
裴佳木随他打量,慢条斯理给自己再满一杯茶慢慢品尝。
仅这一小段时间里秦川的反应,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之前他本来是让季童按照定好的计划一步步做的。
想办法把秦胜收拾掉,然后拿回秦又容的东西,至于老家伙,秦胜的儿女有几个罪不至死,随他们一起自生自灭。
还是季童想的更多,他回忆裴嘉木曾经提起这个姥爷的时候并没有特别的不满,提起秦又晴的时候依稀也有些快乐时光。
因此他说服裴佳木亲自来见秦川摊牌,看一看这老头到底还剩几分良心,如果有千分之一可能他当初是被蒙蔽,那么手下留情对他好一点,免得后面几十年里想起来难过。
裴佳木其实并不是对秦川没有不满,只是无所谓,在记忆里,这是一个陌生人,幼年时代没有得到帮助,那么以后也不会需要。
亲自来见,不仅是为了顺应季童的建议,也是作为当事人,应该比律师更有资格在秦川面前摆出这些东西的缘故。
这静默的几分钟里,一老一少的心神都稳定下来,秦川慢慢伸手拿了裴佳木推过去的那一叠文件,里头有极少的几张秦又容在山里时候的照片,都是集体迁入镇里时候留下的。
这一看,刚才抑制住的情绪又有些不稳定,照片里的秦又容皮肤蜡黄眼神呆滞,穿着破破烂烂挺着肚子,一头头发被被剪的参差如狗啃,除了那清秀的轮廓和雾茫茫的大眼睛,哪还有一丝记忆中那个骄傲的小公主的影子。
极慢极慢翻完并不厚的资料,眼睛在撞墙颅骨碎裂失血死亡上面停了一会儿,秦川嗓音干涩地抬眼,“那个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