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看着李治烽的双眼,李治烽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
“你撑着。”游淼说:“我去找人来救你!我去喊人!”
李治烽不住咳,游淼起身看远处,那积雪的关隘前也不知有人无人,马匹在远方回头看,游淼大喊道:“有人吗?!”
他使尽力气,把李治烽的手臂放在自己肩上,半抱着他起来,李治烽重得像一座山,快把游淼压垮了,游淼少年个头,拖着这么个男人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有人吗——?!”
游淼的声音在风里飘荡,李治烽披散的长发沾满碎雪,于风中散开,雪停了。
“什么人?!”
有人从关隘内骑马出来,是官兵,得救了。
关前巨石上刻着“正梁关”三个大字,这是塞内北方第一关,入关便是关东地区,真正进入了汉人的地界,其时岁末过冬,牌匾处驻了老兵十余人守关,再朝里沿着走,便是关东招讨使驻兵之地,东边则是梁州地界。
大启国士兵把游淼与李治烽让进关内小屋中,火生得正旺,雪水从两人身上化开,滴了满地,李治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老兵们对处理箭伤早有经验,端了烧酒过来,一人道:“让开让开!”
游淼焦急道:“他不会死罢。”
“不会不会!”兵们道:“小孩到一旁去玩,没你的事!他只是失血头晕!”
游淼道:“我刚才以为他要死了!”
“没你的事——”老兵们豪爽大笑,一人手里旋着小刀进来,绕了几圈绷带,打趣道:“嘿,是条汉子,撑了这么久?”
游淼单膝跪在榻旁,抓着李治烽的手,说:“你怎么让我自己走……”
“小情人是罢。”一油滑士兵调侃道:“中个箭都这么生离死别的。”
李治烽闷声不吭,一名士兵说:“按着他,给他拔箭了!”
啪一声箭杆被暴力折断,李治烽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游淼,接着又一人下刀,剜出箭头一挑,当啷一声铁制箭头落在地上。另一个老兵把烧酒浇了上去,李治烽的一手只是略紧了紧,唇抿着,眉头蹙了起来。
“好样的!”
士兵们给李治烽上金疮药,又用绷带厚厚裹上,校尉道:“起来。”
李治烽撑着床坐起,游淼见果然无事,才放了下心,校尉给他裹伤时注意到李治烽脖颈的刺青,蓦然蹙眉道:“犬戎人?”
一语出,房内都静了,士兵们纷纷退后,以手按着腰畔刀柄。
游淼马上道:“别动手!他是我家奴!我敢打包票,绝对不会杀人!别欺负他!”
校尉没有再说什么,将绷带扔在榻上,转身出去,笑道:“嘿,有意思,今儿还救了条犬戎狗。”
士兵们都走了,房里剩下游淼与李治烽二人。
游淼拾起绷带比了比,给李治烽腰腹缠上,李治烽始终不发一言,默默地坐着。
“待会我出去说说。”游淼道:“别怕,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李治烽嗯了声,游淼又说:“明明箭伤没有多大事,为什么骗我?”
李治烽终于开口答道:“你没说让我跟着。”
游淼既好笑又是心酸,将绷带一束,李治烽登时绷紧了健壮的上身,游淼把裘袄扔给他,让他披着,推门出去找校尉说话。
天又放晴了,校尉与几个老兵正在雪地里站着,似在商量,游淼走过去道:“各位哥哥,我有话说。”
数人都怀疑地看他,游淼一抱拳,校尉似有四十来岁,武勇精瘦,朝游淼抱拳回礼,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游淼早已在京城练得熟了,知道这些兵痞子们吃软不吃硬,拿甚么少爷身份去压,拿银钱去使唤终归是无用的,遂只得实话实说。
包括如何从李延手中得到这人,又如何把他带到塞外延边城放他回去,路上被胡人所劫,李治烽又如何带着兵士前来突围……
一老兵笑道:“倒是个忠奴。”
校尉缓缓点头,正要说话时,正梁关外又有一骑来报。
“通报王校尉——”
那兵士身穿延边军军服,下马递来文书,王校尉只是展开看了一眼,便朝游淼吩咐道:“跟我来。”
游淼被带到军务房中,王校尉道:“延边派人来送信,让寻你二人下落。”
游淼暗道太好了,如此说来,赵超已平安回到延边城了。
“赵超呢?”游淼道:“他也脱险了是不?”
王校尉似乎有点奇怪,看了游淼一眼,说:“是。”
游淼道:“我给他回个信罢。”
王校尉道:“犬戎奴之事,素来是民不告,官不究,这人也是好汉,一口气护着你,将你送到此处来,当年我们弟兄和犬戎人开战,两国交兵,各为其主,虽说都是没办法的事,但想到死在犬戎人手下的弟兄,我还是……你和三……赵公子是甚么关系?”
游淼伏案给赵超回信,点了点头,抬头道:“怎么?”
王校尉将信给他看,说:“赵超提及你是他小弟,让我们一定得找着你。”
游淼笑了笑,赵超既这么说,游淼便笑嘻嘻地称他为兄了,一封信写得抑扬顿挫,情谊满满,大意是已脱险,无忘同甘共苦之时,现将前往梁城,寻路回家云云。
王校尉在一旁看游淼写字,啧啧称赞他字写得漂亮,又道:“商队一日前刚经正梁关下东南去,你现过去寻还来得及。”
游淼道:“行,我马上就去。”
游淼摸怀中私印,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