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里赵超只来过五次信,谈的都是战况,显然风雪行军甚是辛苦,直到庆朔三十六年的春天,朝廷终于迎来了第一次惨败。
前一年的入冬时,北方五胡入侵频繁,天启帝只得抽调聂丹,让他守卫河北。抽走了十万人,又给赵超补了十万兵员,却都是新兵。
入春,高丽王亲征迎战,战场上二十万天启军与十万高丽军陷入僵局,粮cao告急,朝廷又下令征收江南流州、苏州、交州与扬州四地粮食支援前线。而四州知州俱是同时犯了难,要完成朝中征额,无异于让地主们低价出售屯粮,只得发出征粮令,通知江南各豪族。
孙舆看完信,半晌不说话,末了,长叹一声。
游淼道:“先生,江南现在没人愿意出粮,这怎么办?”
孙舆意味深长地看着游淼,片刻后说:“你要带头捐粮?”
游淼说:“说什么带头呢,我朋友在前线,打仗不是整个国家的事么?”
孙舆说:“你若有心仕途,便知三皇子一派站不得,但凡陛下有半点顾着这儿子,断然也不会生出派他上前线的想法。”
游淼说:“可那争的都是国土啊!先生!”
游淼较之两年前已判若两人,他学会了更多时政,朝局之事,经孙舆教导,对许多事也看得更透,知道现在满朝上下,都巴不得赵超输。
赵超一输,回到京中,便可议和,而这名三皇子,也永世再无翻身之日了。若说皇帝有让赵超前去建功立业,好考校能力的打算,在这么一个局面下,赵超落败归来,只得老老实实,夹起尾巴做人,再无任何资格与太子争一日长短。
“从你自身来看。”孙舆说:“该如何做,从家国来看,又该如何做,先生教你这两年,你总该懂的。”
游淼沉默点头,他都懂,而他也知道,孙舆心底也赞同捐粮,男儿应以家国为先,人为后。孙舆当年也是个硬骨头,才丢了京官一职,被贬来流州当个无权无势的吏司。
游淼当天回去,便捐出了十万斤粮,事情一传开,流州全境大户议论纷纷,有跟着游淼捐了的,也有观望不发一言的。
最后四州勉勉强强凑起五十万斤粮食,送上京去。
但赵超的战情依旧没有进展,游淼给他回了信,内里却未提征粮之事,只说孙舆分析后的战况。及至又一年开春时,从孙舆处听到朝廷来的钦差提到,赵超输了。
赵超输得一败涂地,粮饷不足,士兵哗变,又骤遭高丽王偷袭,二十万兵马损失近半。折兵损将逃回关内,李丞相年事已高,李延代父出边塞,与高丽王和谈,赔银十万两,帛千匹,将关东四城划予高丽王。
游淼在厅堂内听见这消息,登时就止不住地发抖,仿佛全身麻了,悲痛,愤恨,诸般情绪涌上心头,在胸中左冲右突,找不到宣泄口,恨不得大吼一声,却只得强自抑住,唯预眼眶通红,嘴唇不住发颤。
孙舆长叹一声,说:“国家不幸。”
钦差摇头唏嘘:“凡事其实事出必然,三殿下亲征的那天,就有许多人劝过,奈何少年人心高气傲,不听劝……”
游淼站在孙舆身后,眼泪不住流下来,孙舆说:“高丽那边吃了败仗,关外五胡气焰更要嚣张,只怕太平不了几年了。”
那钦差也是孙舆学生,注意到游淼的反应,又看孙舆,寻思片刻,另起了个话头:“学生听到一个消息,明年陛下会开恩科。”
孙舆缓缓点头,钦差又说:“李丞相年事已高,来日京师,应当也是太子一派的戏台了。如今李族在朝中党同伐异,再过几年太子登基,又是一场变动,学生就算有心,也不敢做些事,前几日因粮饷一事,还责了户部侍郎重罪……”
孙舆说:“你不可心急冒进,平日小心谨慎罢了,转圜之道……游淼?”
游淼脑子里全是赵超落败一事,没听进去几句,及至孙舆唤了第二遍,游淼才注意到两人,遂微微躬身。
“出去洗把脸,到书房去,把我批的《乐经》注解誊抄完。”孙舆吩咐道。
游淼点点头,走出大院,日光朗照,他站在树下忍不住就大哭起来。
李治烽正在门房里坐着等游淼读书,听到声音匆匆赶来,这尚是他第一次见游淼大哭,忙道:“怎么?挨骂了?什么事?”
游淼站着只是不住呜咽,忍不住抱着李治烽,埋在他肩上悔恨大哭,一时间说不出的心酸,却无法排解。
“赵超输了……”游淼恸哭道。
李治烽摸了摸游淼的头,笑了笑,说:“不哭。”
第80章 卷二 蝶恋花
游淼的悲伤难以抑制,哽咽道:“汉人输得很惨……”
李治烽说:“以后帮你打回来。”
游淼忍不住又扑一声笑了,无奈擦眼泪,方才听到赵超落败之时,那种愤慨,难过之情填满了胸怀,然而要说出口,却又不知该如何朝李治烽宣诉自己因为国家打仗输了的难过之情。那种情感甚至无法用语言来解释,而李治烽轻飘飘一句回答,更令他啼笑皆非。
“算了。”游淼无奈道,无精打采地去抄书。
京城一直没有消息,春去秋来,日短夜长,时光流逝。
这一年是个大丰年,江南粮米堆得烂了仓。
乔珏的茶林终于正式开始出产江波乌龙。这乌龙又有个别称,叫“美人吻”。只因每一片茶叶,选的都是最上好的嫩叶尖苗,而纵使是少女指尖采摘嫩叶,仍不能保证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