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达园微露惊色,再转念一想,已领会其意。
“倘若到今日午时周晋还是没有进宫复命,太后定然会想到他已出现变故,夏竦败势未止,周晋又突然抽身,而殿前司少不他不出几日便会为公子瓦解,继而被皇上换将撤领。”照如此看来,刘娥确实随时可能会对赵祯动手,只要挟持了天子,便无须担心不能令诸侯。
白世非微微一牵唇沿:“我倒不怕她发难,只要她一动,我便能牵一发而制全局,怕的却是她不动,以她多年来谨小慎微的行事习惯,倘若耐起xi-ng子与我相持不下地污耗着,那可成了大麻烦。”
邓达园微惊:“难道公子有意逼她动手?”
“不错,索xi-ng乘此周晋出走之机,再添一记重击,将她赶入穷巷,”到时其时刘娥必然阵脚大乱,被他与赵祯逼得急了,心浮气躁下难保会不会做出什么跳墙之举来。
寝房里传来尚坠半梦半醒目呓唔,仿佛寻他不着。
白世非压低声音:“你速往丞相府告知吕大人周晋已远走高飞,和他初七日与我在会仙楼偶遇一事不知怎么传到了罗崇勋耳朵里,为将来计凶最好还是先发制人,以此向皇上表明立场。”交代完毕见邓达园犹豫着似想进言,他浅浅一笑,“你放心去吧,不管吕丞相愿意与否,他与我早已在同一条船上。”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也俱损。
房中声响渐大,白世非朝邓达园挥了挥手,连忙入内。
几重罗帷梦不来,一宿光景乱晨昏。
床榻上尚坠已完全醒转,鸳褥凌乱,*枕懒推。
昨夜稳婆来后她困意上涌,不知不觉中沉入睡乡,直到方才迷迷糊糊醒转过来,听闻帘外莺声清悦,几缕晨光如常落在窗台一角,又见适时出现在门口的白世非亦笑容依旧,仿佛昨夜依稀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他们怎么样了?”
白世右面扶她半靠床屏,取了颗酸梅喂入她唇中:“混在前往应天府的商队里一早出城去了。”
“那……她的孩子呢?”
白世非摇头:“孩子没了。”若不是她有什么圣仙丹,只怕便连夏闲娉的xi-ng命也保不住。
尚坠不由轻抚腹部,举止间充满保护意味,感同身受般低道:“她很是伤心吧?“
白世非为之感慨:“只怕周晋比她更伤心。“不过是没表露出来罢了。柔和眸光落入她黑幽的眼波,他誓愿般轻轻道,“换做是我,倘若有人伤及我们孩儿,我便教这大宋的天都陪葬了。”
尚坠静默,眼前的俊颜玉面分明年轻依旧,然而在他的眉宇间不知何时已悄然添上一丝淡淡的成熟,似乎有些什么已不同从前。
第十五章 水落出身世
晏迎眉得知夏闲娉连夜出府后大大放下了一桩心事,张夏两人都已离开,府里已没有人能够伤害尚坠,想来自己应可抽身无碍,当下便吩咐下人准备礼物果品,唤了尚坠一同回了晏府。
而这日在朝廷上,任谁也没料到竟有大臣借故重提刘娥应还政于帝一事,别说阶下百官尽皆心中一凛,便连高居殿上的赵祯也愣了愣,虽然敏锐如他马上便想到了事出有因,可不明内里之下也只谨慎地静观事态。
没多久晏书与张士逊也参与进来,于委婉遣词中却语锋犀利,一唱一和地力陈刘娥垂帘听政的种种弊病与早应让赵祯亲政的百般理由,最出人意料的是,位高权重的吕夷简竟然几乎没怎么做声,偶尔迫于身份不得不c-ha几句也是含含糊糊,意图不明。
大家一看就连被太后一手提拔起来,且在军国大事上向来为她倚重的丞相都已颇有点儿倒戈相向的意味,整个局面马上变得微妙起来,原本站在刘娥一方的官员都暗暗吃惊,除了死忠的几位其他大多开始明哲保身,而原来保持中立观望风向的大臣们则迅速作出选择,争相对赵祯献表忠诚。
一帘之隔的刘娥气得手足齐抖,真个惊恐交加,颜面尽失还是小事,真正让她内心觉得紧迫的是那种乌云压顶的恐慌,似乎无声无息之中大势已去,借口身子不适匆匆退了朝。
返回庆寿宫后一问周晋仍没出现,她半倚榻上闭目养神,却似有些坐立不安。
不一会儿一名小黄门悄悄走进来,躲在门外的柱子后朝里比了个手势,跟随刘娥从崇政殿回来的近身内侍罗崇勋眼尖见了,趁着刘娥不注意,不声不响地闪身出去,那小黄门俯首与他耳语了几句。罗崇勋听完后面露喜色,小眼珠子转了转,轻身轻步回房,走到刘娥跟前,尖声细气地道:“启禀太后,有件事小的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娥有些焦躁不耐:“啰嗦!有什么便说吧。”
“太后可记得乾兴元年的那个冬天,紧挨着南门大街的小甜水巷里的某户人家曾经发生过一场火灾?”
刘娥仔细想了想,皱眉看他:“你指的是吕夷简的旧居?”
“正是,吕丞相时任右谏议大夫。”那几日汴梁城正好飘着鹅毛大雪,会起火稀奇至极,所以不少人都对此事印象深刻。
“这事哀家也曾听说过,怎么了?”
“几日前小的去了趟州西的会仙楼,偏巧那天白世非也在店里,最巧的是竟然连吕丞相也在。”
刘娥目光一寒:“你是说他们约了在那会面?”转念一想,脸容又变得略为疑惑,“可是这两人便要做些什么勾当,也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私相授受。”那也太惹眼了不是?
“小的当时也是觉筣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