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秀对她这些事从不多问,她们姐妹之间自有默契,有些事,哪怕是亲密如彼此,也不是能随意干涉的。
她终于见到了叶静的祖父,那个顺利躲过数次风浪,至今还屹立在权力之巅不倒的老人。
和傅秀想象中的不同,安逸的生活过久了,昔日威风凛凛的将军也已经髀肉复生,不复威武之态,神情宁静地坐在椅子上喝茶,像个平常人家的老头。
傅秀现在还是花着叶静的钱,但这次上门,她还是带了礼物,并不贵重,只是买了一点儿水果。
叶老叫家里的保姆接过去,看了傅秀一会儿,和她说话的口吻倒是很温和,还问她会不会下象棋,听她说会下,就显得很高兴,趁着开饭前和她下了一局。
傅秀在象棋上的造诣,不客气的说,进国家棋院都足够了,她本以为叶老开口要下棋,怎么也该有点儿水平,谁知却接到叶静一个同情的眼神。
她脑子里当时就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却没当回事儿,都说弈道如兵道,叶老打老了仗的人,下棋也该是熟手才对,结果下了才知,这就是个臭棋篓子。
臭棋篓子就算了,棋品竟然还不好,傅秀陪着下了半局,简直是头疼欲裂,直想推棋认输了事。
叶静的眼睛里都是笑意,去厨房切了盘水果拼盘犒劳她的辛苦,转身的时候又投来一个安慰的眼神。
稍晚的时候,叶家其他人也回来了,大多对傅秀的存在采取了一种比对待空气稍好一点儿的态度。
傅秀也很安静地没有吱声,只在有人问到她的时候才应几个字。
叶静看着她被这样冷落无视,虽然不好说什么,但心里并不好受,口里的饭都有点儿咽不下去了,只觉得拉嗓子。
当晚叶家人回来的很多,叶静怕出什么事,干脆把人安置在自己房间。
她坐在台灯下默默地写着作业,心里却始终平静不下来,没一会儿,连铅笔芯都崩掉了尖,只好拿出小刀来重削。
叶静削铅笔的技术不错,削出来又长又好看,今天却一连削崩了两次。
傅秀和她正好相反,她一点儿也没有把叶家人的忽视放在心上,说到底,叶家人是因为是叶静的家人,才对她有意义,如果这些人不是叶静的家里人,街上遇到了,傅秀一眼都不会看他们。
本来就是没有什么的陌生人,何况在他们眼里,恐怕还在猜测傅秀是使了什么心机,才牢牢抓住了叶静这个冤大头吧?
不是傅秀小人之心,如果换了是她,她也这么想。
有过这一次不太愉快的经历后,叶静再没叫傅秀跟她回过叶家,她宁可自己回去,让傅秀跟同学去玩,也再没带过她。
倒是叶老对傅秀的印象很不错,有次还问孙女:“上次来咱们家那个小姑娘,你怎么不再带她回来了?”
能忍受他这臭棋篓子,还不着痕迹让他棋的好人,可是不多见哪。
在自己爷爷面前,叶静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冷笑一声,就说:“带人家来干什么?白受气么?我可不干这种事儿!”
自己儿孙的毛病,叶老再没有不知道的,仗着出身,很有些看不起人的官气,相较而言,往下数两辈里,倒是叶静这个孙女资质最好,最值得栽培。
他想到这里,只长叹一声,也就罢了。
***
对于还在老家的傅桃来说,什么北京城,什么时局,都太遥远了。
她知道的只有主席已经去世了,小平同志要上台,然而剩下的她就不知道了。
忐忑地等了一年多,终于等来了恢复高考的好消息。
那一刻,她简直激动到了僵立原地手脚发颤的程度,她仿佛看到,一道金光闪闪的大门在她眼前被推开。
就在刚刚过去的九月份,教育部在北京召开全国高等院校招生会议,通过了恢复高考的决议,并于十月二十一日面向全国公布。
可想而知,这个消息在国内的知青中引发了多大的轰动!
整整十年了,当年要去广大农村战天斗地的中二青少年早已经被生活磨去了棱角,唯有心中那一份对家和对城市生活的向往深藏。
现在下放到农村的知青里,很大一部分都是当年的中学生,国家恢复高考,等于是给他们打开了一扇离开农村的大门。
当听到广播电台里宣布,将于十二月十号开考时,整个知青点都沸腾了!
而在期盼着通过高考跃出农门的庞大人群中,傅桃有一个别人怎么也比不了的优势:她是本届毕业生。
就在这激动人心的消息公布不久,连沈维之都跑来问她借课本了,那双藏在眼镜后的眼睛里尽是掩不住的激动。
老实地说,傅桃不是个读书的料,虽然她有心努力学习,奈何就是不太开窍,而且她前头还有个成绩优异的小姑。
傅桃在县高中求学的几年里,没少被老师们拿来和傅秀作比较,而每次比较的结果都是一摇头,说她“怎么就不能像你姑姑那么聪明”,要不是傅桃重生了一世,知道以后会恢复高考,咬牙坚持,十成十早就被这些老师打击得厌学了。
这次恢复高考的消息出来,傅卫东夫妻自然是高兴,为闺女可能有的好前程,又发愁万一考上了好大学,家里出不起学费该怎么办。
——傅秀上大学不拿家里的钱,是因为她吃用人家叶首长孙女儿的,傅桃可没她小姑这个运道。
然而傅桃一点儿不愁,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会儿的大学生金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