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在话筒与嘴唇之间放了片纸巾，声音听上去有些发闷，他低着声音，和平时说话时有了挺大区别。

他将仓库地点的具体位置报了过去，又道了一声尽快。在接线员例行询问他与伤者的关系时，沈灼只说是路人，随之按断了电话。

沈灼从手机里抽出了那张只使用过一次的不记名卡，在愈趋严格的管理下，这种卡已经越来越少。他来之前从兜售手机卡的商贩处高价买了两张，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沈灼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会儿手机卡，然后点燃打火机，将它从头到脚烧了个干净。

没有证据，才是最好的死无对证。

沈灼在车上坐了一会儿，刚刚好将那只吸了一半的烟吸尽，然后又点了一支，放在嘴边，踩下了油门。

十二点一过，夜色沉沉，就连马路上的车辆都没有了白日里的喧嚣，没有了鸣笛声的道路显得愈发空旷，在即将进入市五环监控摄像头之前，沈灼将车停在应急道上，揭下了挡住前后车牌的黑硬皮纸。

他将纸叠好，正要打开驾驶座回到车里的时候，隔着马路围栏的另一侧行道上，救护车像是呜咽一般的声音渐渐传了过来，在午夜的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灼愣了愣，下意识往马路那边看了一眼。

十二车道的宽阔柏油路，除了物流的大型运货车，在半夜里总共也没有几辆车在行驶。

沈灼坐回车里，合上车门，应急车灯的红光一闪一闪。

他将视线投放在另一侧的马路上，只不过十几秒之后，一辆快速行驶的急救车从远方呼啸而来，车顶的急救灯伴随着急救信号在沈灼耳边不断响彻。

很快前来，又很快消失在后视镜里。

沈灼看到后视镜里的自己不知所谓的笑了笑。

能当上一个这么红的明星，白斯齐到底是比他好命一些的。

沈灼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特别嫉妒，他吐了个烟圈，慢悠悠的启动了车子，市区五环距离他的公寓还有好远的一段距离，要是再不开快点，估计又要劳烦保安大叔给他开门了。

他怕自己开车开到一半打瞌睡，打开车上的电台，半夜听电台的都是些倒夜班或者夜猫子，总归小年轻居多，所以电台也选择了一位挺年轻的主持人来带这档节目。

沈灼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偶尔会听听，电台上选的歌都不错，很安静。而且每晚会有一个即兴话题，抽选关注了电台微信公众号的嘉宾进行现场连线。

今晚的话题很有意思，也挺有噱头，是问“你有后悔爱过的人吗？如果有机会复合，你还会和他在一起吗？”

沈灼寻思着一定是个小年轻们都很喜欢的话题。

最好的年龄，适合讲些情情爱爱。

半夜里唯一的好处大概是终于不再堵车了，沈灼转了一把方向盘，从高架上下去，提了几分车速，心里估计了一下，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回去和被窝进行愉快的相拥仪式。

沈灼十分不走心的听着电台，看了眼放在手机槽里的手机，他从那片地方出来的时候手机一直是静音模式，震动了好半天他才刚发现是手机在响。

是一个语音通话请求。

大半夜来个语音通话请求还挺吓人，沈灼趁着红灯踩了刹车，瞅着手机看了好半天，直到听了电台里在说“好的，现在我们正在连线第一位听众”时，沈灼不由抽了抽嘴角。

他听这个电台挺久了，从刚开始办到现在，那时候为了鼓励一下新人主持才去关注了微信号。

那时候听众只有几个人，有时候就会连线到他，新人主持话题没经验，选的话题都没有太多爆点，沈灼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偶尔会闲聊两句。

后来听众慢慢多了起来，连线的机会也就慢慢减少，没想到今天不知道是走运还是不走运，在沈灼都快忘了这回事的时候，竟然第一个就抽了他。

偏偏主持人在看到了正在连线的对象后还在电台里加了一句：“哇，今天随机连线的是一位老听众哦。大家有耳福啦，连我都很喜欢他的声音。不知道他会不会接听呢？”

沈灼有些汗颜，他想了想，还是取过蓝牙耳机把电话接起来了。

“他接听了！让我们来和他打个招呼~！”主持人似乎回忆了一下，试探着道，“我记得这个微信号……是沈先生，对吗？”

沈灼轻轻的笑了一下，低声道：“你好。”

“我说的没有错吧~各位听众你们喜欢这个声音吗？！”

主持人便在电台里有些夸耀似的问道，“好了好了，我们来快速进行今天的话题，那么沈先生，你有后悔爱过的人吗？如果有机会复合，你还会和他在一起吗？”

在很久以前，还没有重生，或者说还没有死之前，沈灼其实想过自己后不后悔爱上苏净丞。

可是现在他不再想这个问题了。

他刚刚去安葬了以前的自己，将暴尸荒野的狼狈、绝望和苍凉也一并收了起来。

“我爱过他，”沈灼的声音在午夜里显得非常温柔，像是舒缓的摇篮曲，没有一点点悲伤的味道，“但是我现在不爱他了。”

“哇哦~听上去很有故事呀。”主持人调动气氛似的惊呼了一声，随即道，“不过沈先生偷偷回避了我们的问题哦。我们的问题是，你后悔爱过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