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时纾说了句:“老康跟叶湛有点往来。”
温徵羽听见是她姑父跟叶湛有往来,便没再问。她姑父从政,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京官儿,姑姑跟姑父办了离婚证,不在一起住,但中间有她表哥一家三口这个纽带和事业上的一些牵扯,她姑姑跟姑父的关系还是挺紧密的。
她合上眼,很快便又睡着了。
她的头晕,即使睡着了,也感觉昏昏沉沉的。
睁开眼和闭上眼,梦里梦外,宛若两个不同的世界。
这一次,梦里的她不再是小精怪,而是她自己。
那是一片宛若熔岩般流淌的血海。
殷红的鲜血,飘着白森森的人骨。骨头随着血水的涌动起起伏伏。
她攀着那被烈焰烧得通红的岩石往血海里走去。
血水很烫,热得她大汗淋漓。
她一步步往前,随着她的前行,她离岸边越来越远,一半身体泡在了血水中。
“徵羽”,熟悉的喊声从她身后响起。
她回头,便见叶泠站在岸边,冲她伸出手,似要拉她上岸。
叶泠的手伸到她的面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她的手白皙修长,漂亮得像钢琴家的手。叶泠的手不爱留指甲,指尖圆润如珠玉。
“徵羽,上来。”
她抬起头,迎向叶泠的眼睛,那眼中带着急切和关怀,问她:“你怎么往血海里去?”
温徵羽不知道。
叶泠又说:“上来,我拉着你。”
温徵羽摇头。她不想与任何人牵手,也不想牵叶泠的手。她很困很累,现在只想躺回血海中睡觉。
叶泠继续喊她:“徵羽”。
温徵羽缓缓转身,朝着血水深处走去。血水逐渐地漫过她的腰,她的胸。
忽然,身后传来落水声。
她回头,便见叶泠跳进了血海中。血海化成火焰一下子将叶泠烧了起来。
叶泠浑身浴火冲她大喊:“徵羽,上岸。”
她看着叶泠的头发、皮肤在火舌的席卷下化成灰烬飘散。叶泠仍然朝她伸出手,似想抓住她,将她拉上岸,她看到那漂亮的手在火里被一点点地烧成灰,燃烧的骨灰朝着四周飘散。
不久时,叶泠全身都化成了灰,变成了一团火焰。
火焰凉了下来。
四周也冷了下来。
变成了一片死寂。
只剩下寒冷。
她又回到了无底深渊,守着一具已成灰烬的凰鸟枯骨。
天空中,飘起了雪,冷得她瑟瑟发抖。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洒下,将天地山川都裹成了雪的颜色。
结冰的琼花树下,有一只幼小的凰鸟在哀嚎。它身上的火焰都被大雪冻灭了,很是可怜的模样。她走过去,见到它的身上有伤,是被天火焚烧所受的伤。这么小的鸟,还不到遭受天劫的年龄,它这伤,该是被哪个厉害的家伙引天火烧的。
她将幼凰捧在怀里搂住它,把它带回了住所。
昆仑之巅,终年积雪,她在这里住了很多年,很多年来,都只有她,一把十五弦的筝相伴。
一年又一年,一岁又一岁。
凰鸟长大了。
它成为了万鸟之皇。
终年积雪的昆仑山巅,常年有万鸟来朝。苍茫的天地间,成群结队的鸟群在天空翱翔,它们从极远的地方飞来,飞越千山万里,来朝拜凰鸟,接受凰鸟的祝福神赐。
孤寂的昆仑巅因为这些鸟,出现了蓬勃生机。
她的门前,有了一株凤栖梧桐树。
她在树下,抚筝弹曲。
梧桐花朵朵飘落。
又来了一只九尾狐,与她比邻为伴。
她弹筝,凰鸟引颈高歌引来飞鸟无数,九尾狐踏着节拍聆听曲音,偶尔兴起,翩然起舞。一袭白色狐裘,身后拖着长长的九条狐尾,在漫天雪花中飘飞,美轮美奂。
又过了很多很多年,凤栖梧桐树变成了老树。
她的天劫到了。
渡过天劫,再活一世。
渡不过天劫,身死道消,重入轮回。
九尾狐对她说:“我等你回来。”
凰鸟说:“我等你三年,三年后,你若不归,我必领万鸟战苍天,不死不休。”
……
温徵羽从梦中惊醒,她睁开眼,入眼一片漆黑。
那梦境,仍浮现在她的脑海中,经久不散。
温徵羽睡不着,只好起床,到客厅倚在沙发中坐着。
九尾狐,等的居然是昆仑巅上的那位神。
凰鸟战苍天,亦是为了她。
梦中,她就是那位神。
温徵羽觉得自己入画太深,着魔了。她每次做梦,都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或许是梦境太清晰太真实,她总把梦和现实联系到一处,然而,梦又是虚无飘渺的,醒了,便什么都没有了。即使她把梦里的景物、生灵与故事画出来,那些,也不是过画纸上的油彩颜色。
温徵羽突然觉得有点可悲。她不知道是为留不住梦可悲,还是为梦中逝去的故友旧交而悲。她想,大概是因为她病了,又做了不太好的梦,情绪不好。
她起身,去拿了沈医生开的药,开了瓶矿泉水吃了药,然后才见到餐桌上放着保温饭桶。她打开饭桶,见是肉粥,没有食欲,又盖上了。
她推开落地窗,望着正下着雨的城市夜空。
风里带着潮湿的雨意,吹在身上沁凉舒适,也让人清醒了许多。受冷风刺激,她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她赶紧起身回屋去找到毯子披在身上。
屋里很静,一点声响都没有。
她不太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