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内侍出宫办事,自然不会久留,将信交到姚昭手里去,寒暄几句,便告辞了。
姚望脸上带笑,亲自送了他们出去,回到正厅之后,才叫了姚昭与姚轩兄弟二人往书房去,面色虽平静,却如何也掩盖不住眼底的雀跃之意。
“——你姐姐在信上,都说了些什么?”
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只看那两个内侍的态度,姚望也能猜到。
——自己这个女儿,前途不可限量!
含元殿是什么地方,天子居所,如此一来,她得到的造化又是什么?
只要往深里一想,姚望就激动的心潮澎湃!
“没说什么,”姚昭淡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道:“姐姐只是说,她过得很好,叫我们无需挂念。”
这句话太笼统,也太含糊了,显然不是姚望真正想要听到的。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他追问道:“还有呢?”
“还有?”姚昭看着他,奇怪道:“父亲觉得,还该有什么?”
姚望被儿子一句话噎住了,那个念头在嘴边打转,却又觉得直接说出来,显得自己急功近利。
正有些犹豫呢,姚昭便笑了:“哦,姐姐还说了。”
姚望眼睛一亮:“什么,还说了什么?”
“姐姐说,”姚昭脸上带笑,目光却有些冷:“——叫我们好好念书,不要给她丢脸。”
姚望一颗心被吊起来,随即又吧唧摔到了地上,看一眼儿子眼底掩不住的讽刺,知道他是有意讽刺自己。
虽说他也能直接将信拿过来看,可是毕竟要脸,做不出这种强抢的事情。
恨恨的磨了一会儿牙,终于摆摆手,示意姚昭与姚轩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虽说没能看见那封信的内容,但那两个内侍的态度,已经能够说明很多了。
姚望心里有了底,便私下里吩咐人去打探程家消息,果然得知近来刘尚宫与程家走动的勤了。
两下里拼凑起来,他心中一片明亮。
宫中老人不见兔子不撒鹰,既然如此明显的示好,想必锦书是极得圣上喜欢的。
虽然不知为何还没有册封,但总归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想明白了这里,姚望脸上笑意便多了起来,对着原配留下的两个儿子,也不再阴阳怪气了。
张氏敏感的察觉到他的变化,心中也猜出了几分原因,心中不觉有些悔恨。
——早知道,就叫自己女儿进宫了。
倘若去的是锦瑟,这会儿光耀的可就是自己了。
姚望心中虽得意,却也知晓分寸,不敢张扬,暗自叮嘱姚轩姚昭,叫他们守口如瓶。
这紧要关头,他当然不会忘记张氏,厉色吩咐她闭紧嘴,若是坏了事,就将她休弃掉,连带着两个儿子,都不会再搭理。
张氏出身不高,也没有底气,此时见姚望狠了心,自然将嘴闭的死死的,只是察觉他如此薄情,心中难免郁郁,反倒病了起来。
姚望现下满心欢喜,哪里会去顾她死活,对着姚轩与姚昭这两个素来淡淡的儿子,也有了慈父心怀,功课学业也仔细盯了起来。
他这般行事,受到最大压力的,无疑是张氏所出的姚盛与姚瑾。
他们出生之后,一直都是隐隐将前头两位兄长压住的,母亲大病,自己又骤然失宠了,难免心中不平,乃至于不忿。
姚瑾年纪小些,对此无能为力,姚盛却是不得不争的。
只可惜姚望铁了心,任他们如何表现都是淡淡的,似乎终于发现姚轩与姚昭才是金凤凰,他们只是草鸡一样,只护着前两个儿子,倒是叫他们也尝了尝此前两位兄长受到的冷待。
姚盛心中恼怒,却也无可奈何。
跟姚望这个父亲比起来,他还差得远呢。
这日傍晚,姚盛自外边回府,远远便见一个衣衫破旧的老者等在门外,见了他,凑过去问:“是姚家的小公子吗?”
姚盛近日心情本就不佳,看他跟叫花子一样,更是厌恶,耐着性子问道:“是,你又是谁?”
“老朽姓齐,是令祖父的旧交,”那老者衣着平平,一双眼睛却明亮:“听闻他已然过世,特来拜别一番。”
姚家老太爷在士林中也曾颇有名气,只是这些年姚家败落,才渐渐地淡了。
只是,老太爷去了好些年,这个人居然到现在才来拜见?
姚盛在心底冷笑,怕是个打秋风的穷酸亲戚。
再者,老太爷的旧交怎么了,他又没见过老太爷,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那老东西临死的时候,把私库整个交给姚轩了,一个子儿都没给别人留,他的旧交,关别人什么事?
要管,也该交给姚轩管才是。
要是这老头子贪心些,按着姚轩吸血,将他榨干,那才好玩儿呢。
想到这个可能,他歪着头,看着装扮寒酸的老者,缓缓笑了。
锦书一进含元殿,便见宁海总管领着两个内侍,正动作轻缓的将案上的画作展开。
近前一看,她才认出来,原是前朝名画《秋雨寒江图》。
“这是怎么了,”她有些不解的问:“竟把它找出来了。”
“锦书姐姐有所不知,”宁海的徒弟笑着解释:“远游西蜀的画圣齐元子回京了,圣上请了他老人家入宫,这幅画便是要赠与他的。”
国子监课业繁忙,博士们更是严谨,饶是姚轩与姚昭自幼勤学,也不敢懈怠分毫,唯恐辜负了姐姐一番苦心,丢她的脸。
那里十日一休,略微可以得些空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