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这些全拿了出来,替苏忏兑换回了那支凤羽长生木的朱砂笔。
小娃娃此时肚内空空,仰着一张被雷火熏黑的小脸,傻兮兮的高举着自己的战利品。他人几乎跟笔一样高,发尾也燎焦了,却紧紧抱着苏忏的宝贝道,“我也能保护主人!”
“……傻孩子。”苏忏将他抱起来,“一支笔而已,世上多的是可替代之物,用得着如此冒险吗?”
苏忏说着,取笔织线,将瑶光肩膀处的伤痕修补好,又问,“疼吗?”
式神虽是无魂无魄之物,但因心血的缘故,而有了同人相差无多的躯壳,会受伤自然会疼,瑶光眼睛里擎着泪花,却摇了摇头,“不疼……”
他埋首在苏忏的颈间蹭了蹭,小声笑道,“我要主人平安无事,我要主人能保护好自己……瑶光天底下最喜欢主人了!”
话刚说完,瑶光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补上一句,“还有哥哥!”
“好了,主人还有正事要办,别总粘着他。”玉衡板着张年少老成的脸说着。
他心里倒是感动的一团浆糊,可大概是从哪儿学了什么“棍棒底下出孝子”的阵仗,竟全对着瑶光使了,严厉的连苏忏都难及项背。
而那厢,谢长临正自己同自己吵着架。
扶桑占据着他一半的身体,还是苏忏让占得,谢长临纵使有雷霆之怒,也没把人挤出去,他相信苏忏自有计较。
可谢长临包容,并不意味着苏忏就无话可说了,他今日未曾束冠,便让瑶光暂且趴在头上,行至谢长临身边时,忽然将人一拽,目光深深的望进他左眼之中,压低了声音道,“府君可听见我说话?”
“自然听得见。”扶桑笑道。
“我让你呆在长临的身体里,是因为六界缺不了你……但若府君不知好歹,再做出这样的举动,甚至伤害长临的身躯,这泰山府君便让我去做如何?”
苏忏向来为人谦逊,再跟卓月门的你来我往间,又沾染了一身的好逸恶劳,可当初要不是他替谢长临挡住天劫,这六界必有一处在他辖下,就算现在去争,其实也算名正言顺。
“我不管你跟姬人与有何约定在前,既然现在与我们合作,府君就该有自知之明……我再问你,塔中之人是死是活?”
扶桑用着谢长临的身体,因而有些举措看起来非常的不合时宜,她轻轻抚了一下胸前长发,轻轻笑道,“自然是活着,倘若现在杀了他们,魂魄不能归属我泰山府,反而会闹出更大的事来……还有,请观主放心,我和姬人与的交易到此为止,我更不会傻到站在你们的对立面。”
“……”相识至今,谢长临纵使笑也十分的克制,除了苏忏外,几乎无人得见,可现在却一副风情万种的模样。他高眉陷目,妖孽之气本就深重,虽不显得违和,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毛骨悚然,连苏忏都快绷不住了,背后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但即便如此,苏忏和卓月门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中的错漏之处。
“魂魄不能归于泰山府?”卓月门将他的巨翅收拢,色彩贫乏的的鬼市当中难得见如此斑斓之物,引得周遭许多人侧目围观,可现在卓月门也顾不上这些目光。
他心头窝火,方才的雷电也燎到了他引以为豪的翅膀,两三根羽毛的尾巴尖上有一点点卷翘——近来也不知怎么回事,从尾巴到胸背再到翅膀,他这一身养了几千年的羽毛接二连三全遭了遭殃!
卓月门又道,“莫非姑娘之位已经空悬,竟管不住自己治下的一亩三分地?”
“倒也不算空悬,只是六界之间互有关联,并且以人为本。大楚而今是人间大国,百家来朝,可大典却多次废止,于我怎能没有影响。”
扶桑将长袖一卷,似是有些感概,“妖魔鬼怪,诸天神佛,皆有瞧不起凡人者,却忘了六界扎根于此,无人无悲欢离合,七情六欲……亦无疯魔或悟道。”
“……”卓月门忽然有点丢面子。
说来大楚每年有两次祭天大典,自卓月门坐上国师之位后,皆由他主持。
七月半因鎏金尺八之故,卓月门为避麻烦,龟缩家中不出;年末这一场,卓月门又受伤严重,也就此耽搁……所以真说起来,扶桑沦落到这般地步,有一半是受卓月门的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