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遇不见了踪影。
他太大意了,竟没想到是调虎离山之计。由此可见,江翊的手下也在永夜,在暗地里窥探暮涑弟子。
他又想,这不对劲。江翊的手下奔波来永夜,应该不仅仅只是为了窥视他们。他猜江翊不会为了暗中保护斐遇而派人来。永夜城中也许有他们想要利用的人或事。可废柴城主扶不上墙,况且江翊早已用斐遇这枚棋子笼络了新城主,他们究竟在窥伺什么。
他想到了永夜城西,想到了东潭河,想到了那个曾经尸人漫山遍野的山谷。
他离开十五岁,永夜再次阴灵暴乱之时,他想不明白,母源明明已被消灭,怎还会有这样多的野灵涌现。他翻阅古籍后才明了,母源本就吸收天地灵气,无所谓存在与消灭,日久天长,母源兀自生长。
现今母源还未出现,野灵未受庇护,应是留在东潭河,可为何有野灵在城中出现。
他觉得他得再去城西一趟。
……
他晓得城中野灵不多。他第二日晚上去城西之前,只与薛夜霍止提了两句。
薛夜说:“你若不放心,去看看也好。”
霍止让他万事当心。
他御剑去了城西。高墙上的黄符陈旧,十几残片坠落在地上,陷进污泥里。他行至半空,见东潭河一片寂静,并无野灵出没,便谨慎地捏诀御剑落地。
河边的坟场里,矮坟横七竖八地插在土堆里,坟头生了半人高的杂草,几乎遮掩墓碑上的刻字。寒鸟立在碑上,咕咕叫着。孟透以剑拂开杂草丛,寒鸟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他十多年没来过东潭河,对这里记忆犹新。他还记得当年的野灵如何漫野,自己如何的小心翼翼。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孟透靠近东潭河,听见窸窸窣窣的水声,心里衣襟,敛声屏气拂开最后一层枯草丛。
月下的人如玉雕琢,立在东潭河中。寒水到他的腰身。他仅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已然湿透。如鸦羽的长发随意披散着。他掬一捧水,洒落在脸上。他的衣衫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河岸边。
孟透从草丛里走出来。河中的人立即戒备地看向他。
言昭含见到他,稍有些意外,却明显地舒了心:“是你,孟透。”
他说话时还能见白雾气。这样冷的天,他浸没在冰寒的河水里,发梢和眉眼上都留着水痕。水珠子顺着他的脊背滑落下来。
孟透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言昭含从水中出来,孟透下意识地拉了他的手臂一把。他光脚踩着岸边平整的石块,水嘀嗒嘀嗒落下来,很快他的脚下就有了一个水滩。他低头去捡地上的宽大的衣衫,要披上。
“你好歹把中衣脱了,都湿了,你穿着得冻病。”
他瞧了孟透一眼,孟透就不说话了。他听了孟透的话,将身上那件湿透的中衣脱下,丢在了河岸边,再将一件又一件衣衫披好。
他说他听闻永夜野灵源起东潭河,想来这儿看看,没想到会遇见孟透。
之后他们俩挑了一条荒草较矮的小道,穿过坟场回城中去。孟透沿路察看坟边的痕迹。他来时就发觉,好些坟头边上都撒有一层黑粉末。他用手指沾了点,放鼻子下闻了闻。那是他陌生的气味,他只能猜出这是种砂,却辨认不出是哪一种。
“这是浛兰砂。”
孟透看向言昭含:“你知道?”
“嗯。袭且宫的人识得。燃烧此砂能控制野灵。”
他的样子过于温顺平和,孟透有种他们之间相处如初的错觉。
城中并未出现过多野灵。浛兰砂在此出现,意味着江翊手下已来过东潭河,控制了一些野灵。这些野灵不可能凭空消失,难道是被带回了骁阳?若是如此,那城中为何还会出现流散的野灵?
他心里没有底,以剑拂开草丛,边走边思索。言昭含默默跟随他身后。
孟透总觉得只要他想明白了这件事,他就能将江翊的计谋猜个大概。他只顾朝前走,霍然发现地上有个深沟,下意识地转身要提醒言昭含小心,转身却没见到他的人影。
他慌了神,拨开草丛往回走,走了没几步,见到言昭含倒在杂草丛中。
他靠近那人,攀着言昭含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
言昭含半晌没回应,缓缓地支撑自己坐起来,伸手扯孟透的衣袖。他的眼睛是冰蓝的,冰却已化成了水,眼神离散,脸上微红。他一手扯着自己的衣襟,对孟透道:“三哥,我好难受。”
孟透想到他重见光亮后,瞳色既已成了冰蓝,定是修习了那一部《天和》。他忽然明白了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寒的天还浸在冰冻的河水中。
第104章 问冬6
孟透见他穿得单薄,忍不住问道:“你冷吗?”
他摇摇头,道:“不冷。热。”他伸手扯自己的衣襟。人明明不住地吐息着,松开自己衣襟的模样还是端正而自持的,露着白玉般的手腕,细长的手指缓缓拨开外衫,然后是里衣。
孟透伸手探他的额头,那是滚烫的,握一握他的手,手是冰冷的。孟透问道:“情潮?”
言昭含的冰凉的手指顺势探入他的袖口。他的袖口处裹着皮革护手,那点冰凉有点刺骨。言昭含的手指触到他温热的手腕后,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