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里很净,偶尔有风刮过带起的簌簌声,真是难得的清静啊。
她往花园深处走去,刚穿过一个亭子,就听见几声剪刀碰撞的声音,她往前走了几步,拐了个弯儿,就看到一个少年持着有些钝的大剪刀修建冰雪消融后显得更加青葱的松枝。
谢冰媛心里一动,想必这就是被沈清爵打发去“种花种草”的男宠了。少年唇红齿白,穿着有些大的白袍,手也纤细好似女孩子,可以看到光洁皮下的青筋,他身材非常瘦削,脸庞又小,她见犹怜。
少年察觉到有来人,抬头一看,一刹那感觉面前好似多了一个天人下凡的神仙姐姐。
他从小到大,还没有在容貌上真正服输过,而现在见了谢冰媛,他觉得自己唯一的过人之处都不稀罕了。
好比萤火见了月光。
“拜见小姐。”少年不知道该怎样行礼,局促地扔下剪刀弯腰抱拳。
“不必”谢冰媛见他样子,心头一动,想到了自己幼时,也是年复一年练功,直到今天,“你叫什么名字?”
“我自幼被家人卖掉……只知道自己姓池,没有名字……所以是没有名字的。”少年低着头,被谢冰媛这样盯着,他有些羞。
粗糙的白袍上下边溅了些泥点子,他更加局促地动了动脚。
谢冰媛感觉到他的局促,收回了眼光:“这活干的动么?”
“可以的,不重的,不重的。”
“你往后便叫池冬夏罢。”
“池冬夏……”少年嘀咕了两句“好听,谢过小姐。”
“嗯”谢冰媛说完没再多逗留,迈了步子继续向园子里走去。
池冬夏重新拿起剪刀,感觉浑身都有劲了,他不再是个没名字的小人了,从今以后,别人问他名字,他就可以回答“我是池冬夏”了。
沈清爵送走连笑之后又与浣蓉用了午饭,母女两没有多少话可说,故而这顿饭吃的比较平静,沈清爵不喜油腻,只吃清淡的甜食或者面食,浣蓉也以修习佛法为由,杜绝了一切肉类。
所以这一桌子才清汤寡水的,如果不是卖相极好,和寺庙里的斋饭简直没有区别。
她没有多待,饭后便动身回了将军府。
萧离央很早就到猓从首领太监手中夺下了将要送上去的参汤自己端着,等萧泰凉议事完。
她今天穿了一袭粉色长裙,和先前打扮一样,她要着黄色的时候,总想起师傅穿黄袍的样子,自己就不怎么想穿了。
议事终于结束,几个大臣走出房门向她行礼,她一一回礼,送走大臣便赶紧进了御书房。
“父皇~”萧离央把参汤一放放到一沓奏折书信的书桌上,一坐坐到了龙椅上紧挨着萧泰凉,可以说十分放肆了。
“央儿怎么来了?”萧泰凉人近中年,举手投足却很有气质,现在见了唯一的女儿,眼角的皱纹都弯了。
“央儿想出宫见师傅,也想见清爵姐姐了。”萧离央抱着萧泰凉的手臂晃,萧泰凉被她弄得哈哈大笑。
“你现在可是公主,要注意身份,怎么能随便出宫呢,想师傅,也应该让师傅来皇宫见你才是,至于清爵,朕明天要去军营里视察,到时候带上你,让你见见你的清爵姐姐。”
萧离央瞪大了眼睛,“父皇最好了!”
萧离央坐了会儿便走了,庄严肃穆的御书房她是坐不住的,她早惦记着去御膳房吃桃花蜜桂花糕,叫侍女带整整一盒点心后才能心满意足回到玉央宫。
首领太监洛公公把有些冷了的参汤撤了下去,换了热的绿茶,萧泰凉站起身来活动了活动筋骨,目光触及那封浣蓉的来信,神色有些复杂。
纵然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女儿萧离央也已经十七岁,纵然他和浣蓉天各一方很多年。如今却也一如幼时上私塾一样,总是很难拒绝她的请求。两人青梅竹马到大,浣蓉要西风他不敢让东风吹起来,浣蓉要月亮,他不敢多摘一颗星星。
“唉”萧泰凉叹了口气,常言道最是无情帝王心,史书浩渺,倒是给我无情啊。
浣蓉满太京城瞅了个遍,想给沈清爵找个夫婿。单不说她的徒弟愿不愿意,就是她徒弟愿意,太京城又有几个男儿能镇地住他的徒弟?
可浣蓉好巧不巧,相中了丞相独子连笑。
萧泰凉皱紧了眉,走了两步,手一挥把信封连带信纸一并扔到面前的火盆中。信纸很快被青蓝色的火苗吞噬,碎成几片黑色。
让丞相独子和上将军大婚?他萧泰凉还没疯。
如往常一样,谢冰媛早起为沈清爵换药,经过几天的修养,她的伤口已经不会动不动往外渗血,纱布上的殷红也少了很多,这一状况让谢冰媛格外满意。
两人每天早上起床换药之后一并去吃饭,大多数时候都是缄口不言,默默吃完饭后道别做各自的事情,今天早上沈清爵同往日一样,喝过药后上了桌,显得有些兴致缺缺,只是喝了一碗粥便没有动什么筷子了。
谢冰媛不动声色扫了她两眼。
“媛媛”沈清爵放下瓷碗,突然开口道。
“嗯?”谢冰媛闻言转过头,有些好奇沈清爵突然这么叫她。
“今天我带你去军营看看。”沈清爵也转过身子,认真盯着她。
“……”谢冰媛不说话,低头思索着,沈清爵也不催促,安静坐着等着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