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看着就极为高大和可靠,几乎是看着就能让人感到安全的存在,在夜魔国时也曾给过我莫大的安全感,可如今,却成了我最怕看到的。
总是发现他不该发现的部分,任我极力掩饰也难逃他的眼睛。明明是个一点魔法都不懂的人,明明是性格习惯都完全不同,却可怕地洞察了我的一切……从前是每每心绪纷乱之时被他打乱,如今更是字字锥心,让我无处遁逃。
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放眼望去皆是冷漠探究的视线,陌生的面孔。
——看来我和他果然还是不说话的好。
……
随小狼和小樱继续走着,来到沙漠深处的翼形遗迹。明明是夜晚,但却并不寒冷的通道里大概是保存了女孩最最温暖的记忆,高得离谱的长凳大概来自幼年的错误认知,时钟却小得只用三根手指便可盖住。
我看着小狼出神的脸,知道这记忆中原本该有他。
走啊走啊,脚步声在狭长的通道里回荡,我的口哨声听起来有些诡异,于是被不解人意的孩子他爸强行制止;走啊走,直到望见翼形的祭坛一样的石门,打开之后在地上出现一个漆黑不见底巨大的深井,摩可拿表示羽毛的波动就在其中。
冷漠的独行侠主动陪小狼一起下去查探,刀山火海,只当是随步散心;女孩却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少年这般拼了命地爱护自己,为了找她的羽毛,任千难万险,从未后退过。
在我眼前浮现少年的眉眼,找羽毛即便算是人生目的……但人的存在也不只是凭借目的吧?
所以,我相信那个少年,也相信他们会平安归来。
所以,我搭上女孩的肩膀,因为不想看到她伤心的神情。
……
因为诚然如黑钢所言,我改变了。
——从一开始就下定决心,却从来都不能真正做个局外人;不想与他们产生牵绊、不想为他们出事而伤心、更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他们遭受不幸……可是人算永远不如天算。
随着又一阵魔法的波动,眼前的景物渐渐融化,记忆的世界消失,四人重逢、羽毛归元,黑钢的脸色却非同寻常的凝重,第一时间催促转移世界,摩可拿的移动魔法却在这个时候受了限。
——就算一开始曾短暂地成功过,比如高丽国的腐蚀雨里不救黑钢的念头,比如翡翠国时自我安慰式的等待……但若如今再给我相同情景,我却未必还能像当初一样淡定决然地做出选择。
于是,我们踏上了自旅途开始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逃亡。
恶兽与火海,可爱的孩子却在还担心书是否会被烧坏……我一面轻佻地吹着口哨,一面告诉少年安心,希望轻松的气氛多少减轻一点他眉间的阴云。
黑大人扛着小樱,一直面色凝重,因为魔法受限,连剑也不能用。
“‘记忆之书’掠夺者逃亡中——逃亡中——”
没有感情的机器音无休止地重复,夹杂火焰劈啪的声音,隐约传来战略部署……没命的奔逃,艰难地闪避火雨的攻击,室内几乎四处都被赤红填满,连下脚的地方都快没有。
……
我像习惯中一样跟在黑钢身后,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有力的双臂稳稳扛住小樱,而少年跟在我们身边,时不时飞踢将敌人除去。
终于出门时,恍然如梦。
奔逃了太长的时间,三人都已气喘吁吁,更可怕是原本的长阶变成了暗红的海,汹涌着阻拦我们这些偷盗者。平时总是没正形、嘴上没完没了抱怨着的当家刚刚果断地带着我们冲出了火海,如今后有追兵,再次当即立断,决定渡水而逃。
“不行。”
我轻轻摘下帽子抛进海中,看着它意料之中地融化,收起笑容,淡淡地吹响口哨……眼前的天空有耀眼顿现,守护兽的长翼渐渐成型,给我们看它因咆哮而越发狰狞的脸。
绝路。
我吹起口哨,感受着久违的蔚蓝在体内流淌的感觉。
……
其实早就知道,我早已不能像从前一样淡然了。
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毫无忧虑地看着他和小狼去拼命,不能再将一切只当作一场游戏,不能再袖手旁观,连累了他的生命却只留一句“对不起”。
会因孩子们的心情而改变心情,会因他的怀疑和逼迫感到不知所措,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句句都是社交话,就连习惯性的说谎都会罪恶到久久无法安心。
——我改变了。
黑钢发现这一点,比我自己还早。
……
苦练一路的口哨终于吹出了悠扬的音符,早上刚从图书馆看到的魔法咒在脑海中清晰可见……轻吹口哨,催动力量,属于我的天蓝色在四周结成繁复的魔法结界,我笑着对白白软软的小家伙说,摩可拿,可以了。
它立刻照做,是那么的相信我。
……
总是一次就能学会魔法的我、一旦动用魔法就会引来喝彩的我、生来就带着强大魔法的我,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稍稍为自己强大的力量而感到一丝骄傲。
只有,在可以保护他们的时候。
我看着眼前这一路走来的同伴:一对温柔善良的少年儿女,一只魔法制造却极重感情的小家伙;还有,那个一直以来挡在我身前的人,剑起招落,怎么看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年少时曾一度因为保护了色雷斯的人们而燃起的自信,最终随着死尸与鲜血消弥无踪,因为曾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