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皱巴巴的纸飞机放回兜里,邵飞郁闷地想,不知道队长愿不愿意再叠一个。
回营后,邵飞没跟萧牧庭说纸飞机的事儿。萧牧庭和叶朝都太忙,管着整个中国营,每天连睡眠时间都不剩多少,他实在不忍心为一架纸飞机去打搅萧牧庭。
但偷偷关心萧牧庭是必须有的。
邵飞最近发现,凌宴总是悄悄给叶朝“偷东西”——青菜多给叶朝留一份,水也拿瓶子装着带走,被荀亦歌发现了也不悔改,理直气壮地争辩:“我是首长的通讯员!”
邵飞顿时得到启发,你是叶营的通讯员,我还是队长的勤务兵呢。队长已经很累了,压力又大,我给队长多拿些水啊菜的,岂不是天经地义?
但第一次为萧牧庭偷水,邵飞就露了馅儿。
人家凌宴每天只给叶朝多接一瓶,3升左右,邵飞倒好,一偷就是一桶,还乐呵呵地冲萧牧庭得意:“队长,我烧水给您洗澡!”
陀曼卡的基础设施已经被毁,没有成体系的水资源供应渠道,各支维和部队都是自己运水,在营里自行净化,所以用水都比较紧张。中国营情况较好,但用水仍有严格的规定。
萧牧庭问:“这桶水是哪来的?”
邵飞已经撸起袖子准备烧水了,“我扛来的。”
“我是问有没有经过批准。”
“这个……”
“没有批准就扛回去。”
邵飞不干了,“您每天这么辛苦,还是少将,您多用点儿不行吗?”
“在这里谁不辛苦?”萧牧庭难得严厉,“辛苦不是搞特殊的理由,军衔更不是。”
邵飞瘪嘴,小声嘀咕:“我就是心疼您。”
萧牧庭听见了,不愿多做指责,“如果谁辛苦谁就该搞特殊的话,你帮我把这桶水送医疗分队去。”
邵飞愣了:“医疗分队?”
“论辛苦,他们是全营最辛苦的人。”萧牧庭眼里有很多血丝,拿起眼药水左右滴了两下,语气稍缓:“上次你看到了吧,深更半夜,他们还忙得跟白天一样。”
邵飞确实看到了,想起那次去是因为什么,脸颊忽地热起来,想了一会儿说:“他们忙是忙,但并不危险啊。”
我每天负责运送物资、保护工兵,虽然不像他们那样夜以继日,但子弹不长眼,万一……
这么一想,就觉得委屈。
邵飞眼巴巴地看了萧牧庭一眼,想说“队长,我的纸飞机坏掉了,您再给我折一架好不好”,想说“队长,其实我每次出去都很怕,您安慰安慰我好不好”。
但这些弱气的话,邵飞说不出口,单是在心里想想,都觉得丢人。
小队长不应该这样,小队长得像队长一眼勇敢、坚韧、沉着、有担当。
可是眼神泄露了他的心思,萧牧庭一瞥,就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心一下就软了,再不忍心责备他“偷水”的行为。萧牧庭上前几步,习惯性地拍了拍他的头顶,温声问:“这几天在路上有没遇到什么危险?”
早就想问问邵飞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是否遇到危险,怕不怕,但一直没有时间。管着全营的战士,邵飞是自己的兵,其他战士又何尝不是。萧牧庭脑子非常清醒,在国内训练时,多关心邵飞没有问题,但这是战地,需要操心的事太多,他实在是分身乏术,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时刻关注邵飞。
不过每次邵飞外出执行任务,他都是记挂着的,虽从未问及路上是否出状况,但每天就寝前都会确定所有战士的安全。
这个“所有”,必然包括邵飞。
突然被问出任务时的情况,邵飞先是一愣,很快鼻腔酸了一下,忍住心头澎湃的情绪,声音轻轻发抖:“队长您放心,路上的事我都能应付,暂时还没遇到特别危险的情况。”
这话既真也假,路上的事他确实能应付,如果不能,现在他也不会站在这里。但是能应付不等于没有危险,“没遇到特别危险的情况”恰好等于“遇到了比较危险的情况”,而“特别”与“比较”都不是客观判断。
邵飞用年轻的肩膀扛起了生死,那发抖的声音让萧牧庭既心疼又欣慰。
邵飞不愿说的危险,萧牧庭已经在他的眼眸中看到。
但即便如此,萧牧庭也不能把他从前线撤下来。
就算要撤,他也不会退。
再讨论途中的艰辛已经没有意义,使命如此,无需矫情。
邵飞听从萧牧庭的命令,将水送到医疗分队。上次来得匆忙,心里也有事,没仔细观察,这回四处一看,又与医护人员聊了聊,才知道萧牧庭为什么说他们是全营最辛苦的人。
工作量大自不必说,邵飞以前以为他们不用面对突然而至的子弹,比步兵、工兵都安全,如今才意识到,他们亦每天处在危险之中。
很难想象那些流血的病人大部分患有艾滋病,就算不是艾滋病,也可能患有其他传染病。
医疗分队的营区与主营隔离,而医疗分队里的手术区又被单独隔离,进出一次必须全身消毒,看起来就像生化隔离区。
邵飞听到了不少在国内很少听到的疾病——疟疾、登革热,甚至还有医生讨论尚未在陀曼卡爆发的埃博拉。
离开医疗分队时,邵飞被一名女护士逮住喷药。是名很漂亮娇小的姑娘,动作非常麻利,称得上风风火火,抓着邵飞左转右转,手上的力道不轻,喷完后笑起来:“小兄弟,谢谢你的水,回去吧,平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