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丹尼尔似乎不大相信,“华夏国近年不是越来越接轨国际了吗?我以为你们已经没有人去研究这种过去式的东西了。”
宋小武沉默了片刻:丹尼尔虽然说的是“以为”,但是显然,那才是他更加相信的。
想想也是情理之中。宋小武和班里那些华夏国同学虽然接触不多,不过既然选择来花旗国留学,他们至少对这个国家的某些方面有着一定的认同:不论是觉得其教育资源、社会背景、人文氛围有利于自身的发展,还是单纯向往这个国度、这所学校的名号。
而这种程度不一的认同,落在丹尼尔这样的本国人眼里,也许就成了对自身起源的一种遗忘,甚至于,摒弃。
“我们确实越来越,‘全球化’了,或者也可以说,全球都在‘全球化’。可是,也确实有许多人仍旧致力于我们国家历史、文化的研究和传承...”宋小武想了想:“大概从全国总人数来算也不是很多吧,不过无论如何,这项事业得到的关注和认同总会越来越广泛的,而不是随着时间走向衰落。”
“我明白这个。”丹尼尔道,然后却还是锲而不舍:“可是时间确实是个大问题。仅我所知道的,你们国家就有许多了不起的工艺正在失传,上了年纪的艺术家和工匠日益向死亡逼近,而青年的一代却不愿意继承这项使命,因为隽永不朽的作品并不必然意味着有生之年便可得到的名利。”
见宋小武沉默,丹尼尔又不无遗憾地感慨道:“我的...一个认识的华夏人曾经送给我一只旧式推光漆匣,它的色彩、线条还有光泽,全都美丽到无法用语言形容——可是,那个人告诉我,不少像这样一些工艺已经濒临失传了。”
“除了‘告诉’你之外他还做了什么?”察觉到自己的语言有些尖锐,宋小武又笑了笑:“在路上边吃甜点边深入讨论这种严肃话题,不会有点奇怪吗?”
“吃完了。”丹尼尔把最后一点蛋糕塞进嘴里,带着点儿得色地冲他摊摊手。
不过二人也不再继续这场辩论,换了话题,一面继续往前走。
“耶诞节时你还能待在花旗国吗?”丹尼尔问道,“你们国家的人应该不看重这个日子吧?你可以和我们一起过节。”
“实际上在新年之前我都可以留在这里。”宋小武不无遗憾,“可是耶诞节我得去亲戚家,和他们一起度过。”
“那好吧。”丹尼尔耸耸肩,“那这周末要一块儿去采购吗?黑色星期五时我状态不佳,好像除了各种酒以外没抢到太多别的东西。”
宋小武笑着看着他,不禁道:“丹尼尔,有时候我觉得你是个幼稚吵闹的熊孩子,可有时候,你又像个饱经沧桑、靠酗酒度日的糟老头。”
丹尼尔闻言发出一连串夸张的大笑,随即摆出睥睨众生的表情:“坦白地说,这是一具年轻美丽的肉.体,承载着一个充满智慧、参破世事的灵魂——但是汝等只需迷恋肉.体就好。”
宋小武静静地看着他表演完毕,问道:“我能收回我刚才的话吗?”
丹尼尔没来得及开口反击,宋小武的手机响了。
“还在学校吗?”宋小武没留意来电显示,接起来听到对面传来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在外面吃东西,马上...”
他没把话说完,因为他已经看见了站在学校门口的那个人。
“回头见,丹尼尔。”宋小武攥着手机,下意识地转身便往来路跑,不忘将喝完的饮料杯丢进路过的垃圾桶里。
“嘿!姚!”一头雾水的丹尼尔拔高了嗓门叫他,随即发觉一个高个儿的黑发男人从自己身旁掠过,显然是朝宋小武追去的。
“噢。”丹尼尔了然地发出一声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