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两人被老爷子打发出来“年轻人自己去玩”后,这种陌生感很快地便消失了。
两人没逛几步,便演变成了此刻袁珂坐在花架下,正屏气凝神地关注着一只潜伏在不远处垂蔓下的大白猫,那猫呢,也正屏气凝神地关注着前面草地上一只蹦蹦跳跳觅食的麻雀,不知是想捉来美餐一顿,还是也同某人一般,只是图个乐儿。
宋小武看着这幅画面,心里暗自偷笑,有意出其不意地吓袁珂一下,又觉得这一人一猫一鸟倒也有趣,要是惊跑了可惜不说,袁大小姐估计也不会放过自己,索性跟着她一起看,想瞧瞧最终究竟是叫这大白猫如愿以偿,还是让那小麻雀猫口逃生。
“呀!”不知是那只麻雀发现了别的乐子,或者是察觉到了某种危险的氛围,忽然便扑棱着翅膀飞往别处去了,见此结果,袁珂下意识地抓住宋小武,低呼了一声。大白猫这才悠然地转过头,瞧瞧二人,圆乎乎的猫脸上灰蓝的眸子微微眯起,一副“总有刁民偷窥朕”的模样,而后才以一种睥睨众生的优雅姿态慢慢走开了。
“这猫是成精了吧?”宋小武终于忍不住道。袁珂噗嗤一笑:“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养出来的。”起身几步拦住大白猫离去的路,在宋小武有些惊讶的眼神中抚摸着猫儿柔软顺滑的背毛:“咱矜贵着呢,是吧,小宝贝儿。”
白猫显然被摸得很惬意,没有十分坚决地制止袁珂这种“犯上”的举动。
“这级别,不至少得叫个‘小王爷’吗?”宋小武看得心痒,也跟着蹲下来,试图捏一捏猫儿毛茸茸的耳朵,换来猫王爷一声极其不满的咕噜声,怄得他索性拍拍手,当场表示和猫儿划清界限。
袁珂看在眼里,因笑道:“这小家伙傲着呢,我跟它混了这么久,才勉强算是混了个熟脸儿...”
宋小武听了,好奇道:“唉,你以前来过这儿?我怎么一次都没见过你?”
袁珂一愣,半真半假道:“你当这园子谁都能进来随便逛啊?我爸进京上贡这么些年,今儿能和姚伯伯一起进正厅吃饭,还不是沾你老人家的光?”
说完果然瞥见宋小武表情有些微妙,袁珂自知这话不仅不讨喜,而且还有势利之嫌——可是至少是好朋友啊,不管是因为不愿隐瞒他太过,还是因为打算交付一点真心。
“上贡?我爸也有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宋小武的重点却在别的上头。
袁珂只得笑起来:“现在是没有的。”以后会不会有,又是以什么样的名目,旁人如果不点破,宋小武大概永远不会去想这些。
说来姚简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袁珂自然明白,自己一路被选上来,大概跟古时候选秀女也没有什么差别,在姚简看来,宋小武喜欢自己的话固然好,不喜欢再换一个更顺眼的来就是,单是自己这个人不太被当作一回事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她在替宋小武打掩护时才发现,姚简竟然比她更早知道李天骐的存在,甚至对此纵容到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程度——手足情深?晋州圈子里听闻过姚简其名的,谁人不晓得这位是个极客气又极冷淡的人物?一个异母的兄弟罢了。至于说算计?那更是笑话了。
那么他对宋小武的婚姻究竟上不上心呢?一面嘱咐自己要对宋小武潜移默化、旁敲侧击,一面却并不制止宋小武与李天骐的往来...
袁珂一时不禁陷入沉思当中,再回过神来时,宋小武已经成功讨得了猫大人的欢心,正捏着一朵不知打哪儿扯来的小花试图撺掇着往猫大人耳朵上戴,袁珂忙不迭地阻止他:“小武,这猫是个男孩儿!”
宋小武一脸坦然:“我知道啊,男孩儿怎么了,就不能打扮自个儿、爱爱美了?你这也是性别偏见。”
袁珂一听,一时竟然还觉得有几分道理,只是再一瞧说出这番道理的人是个什么打扮,方才意识到这道理未免还是太单薄了些——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二人闲逛一大圈,屋子里两个半长辈的正事儿估计也谈得差不多了,遣人出来招呼宋小武与袁珂回厅里吃晚饭。
这一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尤其是袁珂的爸爸,指着袁珂向姚老爷子道:“这妮子老嫌我是个大老粗,我还专门去结识了不少搞学问的朋友:有个医科大的老哥忒有意思,每回带研究生,专挑一男一女,讲究个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刚巧见过当中几个,别说,那金童玉女的,光站在一起,就让人看得高兴...”
“唉呀爸爸!”仿佛不乐意父亲当着人揭自己老底,袁珂忍不住嗔怪地叫了他一声,因为是在姚老爷子面前不能随便放肆,又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听上去单是撒娇一般,引得桌上几人都笑了。宋小武见连姚简都略勾起唇角看着自己,心里无缘无故有点毛毛的,老觉得有哪儿不大对劲......
这个季节的恰容园正是最宜人的。难得的几场杏花雨过后,就连被风吹雨打了数百年的白墙灰瓦也显出了一派明朗清新来,更不用说园内俯仰皆是的翠枝嫩芽,年年新发。此时月已上中天,皎皎如水,又有晚风习习,携着远处池塘的荷香而来,更妙的是如今还未到蚊虫肆虐的月份,住在园里的客人大可任由窗扉洞开,而流光芳香自来。
可惜这个季节对于有资格踏进恰容园的人而言,又正是公务繁忙之秋。布局精妙、处处柳暗花明的园子里,不过才住了姚家父子、袁家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