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井傅伯顺着旭通门口的马路往前走,临近下班路上的行人也比平时多了些。他见萧祁满眼犹豫,刻意凑近身体,借故打量,“是不是被我猜对了,想走?”
“...”萧祁停下脚步,欲擒故纵,乱人心智…这些招数井傅伯手到擒来,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能将他的命门钻紧了,“是,你猜对了。”萧祁咬牙握拳,心思沉了不少。按照现在这个架势,就算曲美晴说的都是真的,被‘拿捏’也是不争的事实,若是连点挣扎都没有,那先前那些委屈又他妈算什么?
“现在呢?还想走?”
“您让曲小姐故意跟我说那些的?”萧祁不愿怀疑,又不得不怀疑,在井傅伯身边久了,事事都变得胆战心惊,生怕被算计愚弄。
井傅伯气息不乱,脸上反而带了点笑,“她都跟你说什么了?说来听听?”
萧祁肚子里又憋了火,横竖从这位爷嘴里问不出个究竟,费口舌何必呢!“没什么,她没说什么…”萧祁快步往前走,故意甩开身旁的井傅伯。
井傅伯没跟上来,他隔着些距离跟在萧祁身后,一副等着萧祁回头的样子。
“井叔,”萧祁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你能让我一个人呆着吗?”
脚下的步子没停,井傅伯嘴角的笑意更深,“好,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吗?”
萧祁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井总这话说的简直惹人嗤笑,脸上的那副温存又是给谁看的…萧祁深吸口气,试探性的问,“您没准备跟顾唯的爸爸断了生意往来,是吗?”终究还是忍不住,曲美晴的话在萧祁心中荡起千层涟漪,唯有井傅伯本人才有排山移石之功效,化险为夷…
“是,”井傅伯点头,为了让萧祁相信,他进而又解释了一句,“旭通和uni.t之间很多生意往来,犯不着为了任何事影响公司的利益,贸然断了生意,不是明智之举。”
萧祁点点头,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萧祁又回过头,“那顾唯呢?”
“我已经解释过了,”井傅伯随着他的脚步,不刻意拉开距离,也没有靠近的打算,“没有就是没有。” 他的声音带着沙哑,一句话说完止不住咳嗽。
“那你结婚是想要摆脱顾唯,是吗?”
没有丝毫迟疑,井傅伯神色毫无波动,简单直接给予回答,“是。”短促轻快的一个字之后,他补了一句,“这就是美晴告诉你的事情?”
萧祁没理会他的问题,还是不够。
太多细节得以展开,信也罢,不信也好…走到今天这一步萧祁自己也有过错,当年若是能开口问一句,井傅伯给一句不知真假的解释,一切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退一万步,当年即便萧祁不信那解释,也可能会避免和井依仲上床的闹剧。
思绪落定,萧祁回过头,眼睛有些模糊…
就这最后一次,免得几年之后再重蹈覆辙!萧祁舔了舔嘴唇,闭上眼睛顿了顿,“井叔,你现在想要摆脱顾唯,以结婚为筹码,又设计徐良劝我找您借钱…这一切,都是因为想重新跟我在一起吗?”
萧祁不知井傅伯会给出什么答案,也不知答案是否可信…薛定谔存在的意义在于,未到那一瞬间,一切都是徒然,唯左胸的跳动分外真实。
井傅伯咧开嘴笑了,淡淡的笑声不绝于耳,“你刚才说想一个人呆着,现在还想吗?”
“想!”萧祁死死盯着那双漆黑的眼睛,话说到了这里,是死是活总要打开那个盒子,“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不是,和你没关’,这个答案是不是让你现在更容易一个人呆着?”井傅伯颔首看着地面,说出的话始终波澜不惊。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一句话多了几个字带出全然不同的味道。井傅伯什么都明白,连萧祁的心思都看的巨细无遗,他根本不需要知道曲美晴说了什么,萧祁的脸上藏不住。
萧祁因井傅伯这句话头疼欲裂,心中无数情绪难以抑制。生意人摆弄权属,向死即生,薛定谔的盒子有时未必需要打开,障眼法便足以翻云覆雨。
…萧祁点点头,失望的同时却也庆幸,没有答案便是最好的答案,‘是’与‘不是’之间,井傅伯给了萧祁一个台阶。
“重要吗?”井傅伯脚下站定,双手插在口袋里,不打算再向前走了。
“...”萧祁转过身,继续往前。
走出两步,一直跟随的脚步声不再,间断的咳嗽声也逐渐变远。
下意识回头,萧祁看见井傅伯站在原地,嘴角始终带笑。他淡淡的冒出一句,“你要是真想一个人呆着,那我不跟着你。”
选择权又一次交到萧祁的手中,诚意拳拳。
过往几个月,井傅伯没让萧祁从指缝溜出五指山,萧祁不聪明,这些却也能看清一二。
事情说到这一步,该交底的都已明了。
最后的问题,井傅伯那句反问才算关键。
重要吗?不重要…
开弓没有回头箭,该结的婚也结了,不会断的生意照样不会断。即便是为了萧祁又能怎样,井傅伯大张旗鼓,没有萧祁在身边照样会这么做…
重要吗?到这一刻,答案真的不重要…
萧祁放慢脚步,井傅伯不会跟上来,再往前走便是永远的离开。
直觉不可信,但在这一刻,萧祁却笃定面前的世界不再有任何姓井的人,这感觉就像当年笃定井依仲是井傅伯的死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