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有人扣而不发,那便是袒护妖邪、阻挠众人联手围剿之意。修仙问道的仙门中人哪个不是路见不平惩奸除恶的?好端端怎会做此阻挠?是以几乎可以视之为叛离正道,与邪魔为伍了。
小九转头指身边:“六师兄在山下听来的!”
小六讲道:“我和小师叔在茶馆听书,等场的工夫里进来了个人,左右有相熟的与他打招呼,问他刚出去几日怎就回来了?那人道,‘原想扯块虎皮做个夹袄,谁料虎妖竟早就被人通了消息放跑了!’一听到‘虎妖’二字,我与小师叔赶紧细听,才知道他正是从龙城来的。当日一众仙门汇集龙城,誓文却没一同传回,那虎妖也不见踪迹。后来一人接一人对质,对到最后一个,说是把誓文传到了昆仑,其后就再无别派来人了。当中还有人说认识昆仑山派的谢书离,曾在龙城见过他与一男子结伴同游,回想那男子样貌,似乎并非常人。”
陆晨霜一听就头疼。
这谢书离,截断誓文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每别人约好本月十七共议大计,他初二就能提剑走一趟,先把那妖给除了,然后在外面玩上半个月,最后到了约定的日子再捧个盒子过去,盒里装上妖丹,轮着圈的给一群人看。
事成,自然春风得意羡煞旁人,事若未成,或其中出了什么闪失,可不就是今天这副局面?
早叫他不要如此托大了!
陆晨霜问小六:“小师叔怎说。”
小六说:“那几人围着桌净说些难听的话,听得我要气死了!小师叔走过去坐下,问他们道,‘不可能吧?谢书离这些年有名无名的妖魔除了不知多少,就算想坠入魔道,那魔道岂能收下他?’一人就问了,怎么不能的?小师叔道,‘若我杀你全家抛尸于海,掘你祖坟白日曝晒,剖你心肝悬于门梁,再想入你门派,不知贵派可能收下我?’那几人听了就要动手,小师叔拿茶盏里冷水一泼,把他们连鞘带剑全给泼断了,还吓唬他们说,‘谢书离嘛,我也认得。假如他入了魔道,那必是世道天倾地覆,正已为邪,邪已为正。到时我可得快点跟着入,不然留下做嘴巴上的名门正派,死得不要太快。’”
“……”陆晨霜已辨不清二师弟和小师叔这两盏灯究竟哪个更不省油一些。
按说他是已修身养性过了的,应当不屑口舌之争才对,可现下听了这话却也只觉出气、痛快,若他在场,没准儿还要再补上两拳。
近来脑子似乎总不够用,他也懒得想那许多了,瞥小九道:“人云亦云,就你唯恐天下不乱。”
小九委屈:“六师兄刚才没跟我说这一段啊。”
小六也委屈:“我那是还没说到,就被你拉来了不是?”
“唉!”小九少年老相地大叹一口愁气,“二师兄怎不出来说说呢?那虎妖他是斩了还是镇了,煎了还是炸了,他倒是说一声哇!真叫人担心!”
陆晨霜负手而立,肃然道:“你记着,谢书离再怎么看似顽劣,心底也分得清大是大非,他哪怕是同归于尽,也绝不会与妖邪同流合污。更何况,只要他小心应付,区区一只虎妖应当伤不着他。现下他必是受其他事牵绊,再等几日,待他将手上事情理个明白,自会站出来将实情公诸天下。坠入魔道?更是绝无可能,你们看这满室的秘籍。”
陆晨霜朝身后一指,二位师弟与书虫白蚁都无从下口的厚灰书架面面相觑。
陆晨霜面不改色:“我派传承千年,昆仑剑诀博大精深,招数变化万千。谢书离贵为掌门嫡脉的亲传二弟子,冰心阁剑谱可任意取阅,师父归山时亲自加以指点,他何必坠入魔道从头开始?那岂不是平白蹉跎年月,本末倒置吗?山下听来那些话,不可再乱传。”
“对,我相信二师兄不是那种人!”小六摩拳擦掌,“师兄,我去练剑了!我也想早日成为师父的亲传弟子!”
“嗯。”陆晨霜点头回了两位师弟的辞礼,刚要翻书,忽又想起一事。
他喊住小六道:“且慢,你方才说,你和小师叔去了哪儿?”
“……嗯嗯嗯嗯嗯,”小六刚要出门,被他猛地叫住,两手成爪不知挠哪儿好:“去了……茶馆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