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时一刻, 吉时已到。乐声越发嘹亮,而在大厅之上, 众多贺客上前道喜, 其中闻家一派的诸多要官、和出色的学子,都在此时齐聚一堂,若是学识官职真能显现金光, 想来此刻的闻家怕是能够光耀豫国。之后,闻景与陆修泽从大厅两侧走出,来到主位的闻老爷子面前,一左一右,并肩而立。闻景和陆修泽都换上了一身红衣,就连陆修泽眼前的布带都换做红色丝巾。因二人身份是为仙师,又都是容色出众之人,凡人莫说一辈子,怕是好几辈子都无缘见到两位仙师成亲的场景,因此大厅中越发热烈起来,齐声赞道佳偶天成。
闻景脸上有些红,向陆修泽望了一眼,虽不敢在人前做出什么举动来,但却不由得向陆修泽又靠近了些。陆修泽虽没看他,却能感到闻景心中依恋雀跃,因此也高兴起来,本因一整天都在重复琐碎的程序而烦躁的心情,在此时一扫而空,微微笑着,也向闻景贴近了些。
坐在主位上的闻老爷子一整天都是笑脸,在看到这对新人的小动作后,心中更觉欣慰,本就和蔼的面容更显可亲。他望着眼前的一对新人,虽是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然而这个时候却并不应当他来开口,于是闻老爷子示意赞礼官上前。
赞礼官道:“千里姻缘一线牵,良辰美景喜相连。今朝佳侣成三拜,自此同心更百年。”
“拜天!”
两人走上前来,在闻老爷子面前站定,正要拜倒,却听一声朗笑从闻家正门处传来。
“闻家闻景今日成亲,怎没人来邀我?!怎的,你们闻家架子如此之大,竟是连我淮建王都瞧不起么?!”
丝竹声与笑声一顿,后喧哗声起。
只见淮建王领着一众人大剌剌走来,排众而出,在厅前站定,脸上的笑自得而又傲慢。
“我今日虽不请自来,但闻老爷子可是丞相,自是心怀广阔,不会生气的,我说的对吧?”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淮建王来者不善,在座各位与闻家都沾亲带故,或是受过闻家恩惠,或本就是闻氏一派,而淮建王发难的人,则是闻氏一派最为德高望重的顶梁柱闻老爷子,因此有年轻的学子忍不住,起身喝道:“还请淮建王自重!虽然您是官家的弟弟,然而闻师不但是两朝元老,身居宰相之位,更是当代大儒!如今是闻师之孙成亲的好日子,你怎能擅闯礼堂,如此失礼冒犯?!”
闻老爷子轻轻摇头,示意这学子坐了回去,后转头向淮建王道:“未曾邀淮建王前来,便是我们失礼。”
“但——”闻景大伯闻逸慈很是愤怒,因他们早已将请帖发遍中定府,淮建王不可能没有受到邀请,这番话不过是刻意侮辱罢了,闻逸慈本就是激进而受不得污蔑的人,一听之下就要喝骂出声,然而闻老爷子给了闻逸审一个眼神,闻父会意上前,按住了闻逸慈。
闻老爷子继续道:“不过既然淮建王今日前来,便是客人,还请客人上座,于这边观礼。”
闻老爷子并不觉得淮建王会生出什么太大的事端来,一来是豫国现在还离不开他闻家,淮建王也必然不敢做得太过,二来此刻在场成亲的二人都是仙师,宾客席上坐着的还有另外四位仙师,哪里是凡人招惹得起的,于是为了平息事端,让自己的孙儿能留下个不错的回忆,心有底气的闻老爷子也不介意在淮建王面前稍稍低头退让。
但出乎意料地是,淮建王却全然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哈哈一笑便道:“观礼?!观什么礼?我看,今日这亲,你们还是别成了!毕竟丧事喜事总不能一天办好,与其办喜事,不如好好办个丧事吧!”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受邀前来的闻氏一派的高官之一,不由在这时拍案而起,本就不将淮建王放在眼中的他直言喝骂,厉声道:“无礼之徒!你怎敢如此放肆?!”
“我还能更放肆一些!”
淮建王大笑挥手,他身后一高瘦之人便冷笑一声,长袖一拂,一道幽光便扑向那人面门——原来这高瘦之人,竟也是一位仙师!
众人不及反应,那幽光就要钻入高官的眉心,取其性命,但就在此时,一柄长剑掷来,后发先至,剑光灼灼,将那缕幽光绞碎,而后余势不减,深深没入平整的青石地砖中。
“锵!”
直到这时,刺耳的声音才传入众人耳中,之后闻景又是一挥手,没入地砖的长剑便被气机牵引,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身为一介修士,却向凡人出手,害其性命。”闻景并不看淮建王,只是盯着淮建王身后的高瘦中年人,面沉如水,“这位道友,怕是做得太过了吧!”
众人终于反应过来,哗然离席,那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的高官更是脸色难看,虽然不至于失态,但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闻老爷子神色沉了下来,目光如箭射向淮建王,道:“淮建王这是什么意思?!天子脚下,你就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谋害朝廷命官?!此事一出,就算你是官家的弟弟,官家也保不住你!”
淮建王闻言,却不惊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久久不散,满是自得,叫闻老爷子像是想明白了什么,面上终于变色。
——难道……官家他……
而那一头,被闻景紧盯的高瘦中年人,怪笑一声,声音不阴不阳,道:“为何凡人性命害不得,修士的性命反而害得?莫不是凡人还要比修士高贵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