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罗子衿却摇着头拖着一裤子的淤泥说不麻烦他,要回家。
其实他不是怕麻烦江澜,他恨不得麻烦江澜呢,只是害怕去江澜家。
为什么害怕去江澜家呢?因为罗子衿有一次非跟要着江澜去他家是吃了苦头了的,如果非要给他吃的苦头取一个好听的名字的话,那大概是“罗子衿与家禽界扛把子社会他鹅哥不得不说的事”。
他那次起码被江澜家那只嚣张的大鹅赶了两里地,当然具体情况更加惨烈,这里就不细说了,细说只会加深罗少爷的痛苦,反正他回去之后照了镜子才发现,屁股都被那只鹅啄得青一块紫一块了,总之一言蔽之,惨不忍睹。
可是江澜不由分说揪住他的衣领就往他家扯,眼看着到江澜家门口的时候,鹅哥眼神尖利,一眼就看到了罗云开,长长地弯脖子伸了两下,下一秒,扑棱这翅膀就朝罗子衿扑过来,结果被江澜狠狠一脚,踢出去好远。
江澜一个人住的。
一个二层的毛坯小楼房,残败破旧,因为还没来得及修完,房子还是原始的暗红砖色,二楼的房顶甚至都还没有修完,房子周围种着几颗参天笔直的水杉,罗子衿走进去才觉得,江澜家那不是单单一个穷字能概括的,简直要用两个四字成语:家徒四壁,一穷二白。
房子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甚至地都是土的,就一张床,几个破破烂烂缺胳膊少腿的小桌子小凳子,唯一看得过眼的只有一个朱红色的大衣柜,房子里收拾得倒是极为整齐,其实也没多少东西让他收拾。
江澜见罗子衿傻傻愣愣地站在门边,还以为这个娇生惯养的阔少爷嫌弃他家不肯进来,有些自嘲地笑了,冷声冷气地对他说:“你现在看到了吧!还要和我这种穷人做朋友吗?进来吧!不会侮辱你的身份。”
罗子衿知道他是误会了,连忙解释,“不是,我身上都是泥,我怕弄脏了。”
江澜瘪瘪嘴,声音才软了下来,“这地方什么都没有,怕弄脏什么?进来吧!”
罗子衿这才慢腾腾地走进来,江澜嫌弃地看了他一身的淤泥,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里衣递给他,他总共就两套,“脱裤子!”
“啊?”罗子衿惊讶出声。
江澜半眯起眼眸,有些阴骘,“愣着干嘛?要我来扒吗?”
罗子衿这才扭扭捏捏地脱起裤子来,江澜也不去看他,尴尬地咳嗽了一身,指了指床上的衣服,“脱了换好这个,我去给你烧水!”说完头也不回朝外走去。
过了一会儿又端了一个火盆进来,放到罗子衿跟前,“先烤烤吧!”
眼前火光跳跃,偶尔有火星子窜上来,暖和得不得了。
过了不久,江澜就提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塑料桶进来,让罗云开去浴室洗洗。
那哪里是什么浴室,不过就是一个小角落,隔了一层布帘子而已。
罗子衿一个澡洗得憋屈极了。
出来的时候江澜正从外面进来,看见他冻得发抖,连忙给他披上了一件军大衣,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的衣服我给洗了,烘上了,不过是在河里洗的,河水可能比较脏,你回去再洗一遍吧!先穿我的衣服回去!”
这么冷的天还去河里洗衣服?罗子衿总算是知道他的手是怎么一回事了,拉过他的手,只感觉到一股凛冽的寒冷直接窜进他的心底,那手冰得刺骨,冻得通红,他一下子也有些急了,“江澜你是蠢吗?那衣服不要了呗,还洗什么?”
他的手又开裂了,隐隐还能看到裂缝里面里面暗红色的肉,这个人,难道就不知道疼的吗?他不知道疼,他还心疼呢!
江澜连忙抽回手,避开他关心的视线,从鼻子里哼出一句,“我不像你!”
他不像罗子衿,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这么多年,生活带给他的只有艰辛。
他在阴冷的雨夜里盖过湿被子,那种寒冷如同□□一样,未入肠胃,已绝咽喉。他在灼热的三伏天下打过零工,烈日就如同火球一般烤他头脑混沌,甚至只能挣上一顿饱饭钱,这么多年,他甚至从未有过一天的舒心日子。
他的人生常年都在黑暗的的天空下,阴暗晦涩,好似永远都见不着阳光,所以,他的心里也是黑暗一片!
罗子衿看着他,“水那么冷,还洗什么衣服,手不要了吗?”
这句话却突然如同烛光照亮他的心。
罗子衿昂起头看他,把他的手揣进怀里,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江澜,你真他妈的蠢!”
一股酥麻感从手掌开始,如同菟丝子一样疯狂生长,直缠心底,搅得他内心荡漾一片。
“我……送你……回家,”江澜愣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
罗子衿理直气壮,“送什么送,麻烦,现在这么晚了,不回去了,今晚住你家,明天回去,”说完还竟然反客为主,先躺床上睡下了。
第18章 回忆杀什么的都是毒(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