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持续了几个小时,人始终不醒。期间有护士从门内出来,陈简向她询问了一下情况,得知江砚全身多处受伤,失血过多,肋骨断了三根,并伤到肝脏,肺部发炎,车祸时头部不知撞到哪儿,有严重的脑震荡,且颅内有出血……护士说了一长串,陈简没听完就不行了,打电话把谢霖叫了回来,自己去吸烟区抽烟。
天快亮的时候,手术终于结束,江砚被转入重症监护室,那之后的几天,一直保持昏迷状态,偶尔还会高烧。陈简完全没法工作,每天几乎有一半的时间待在医院。
一开始病房不给进,他就站在外头,隔着玻璃看一眼里面的人,不敢多看,一眼已经足够伤他心。
在车祸发生的第三天,江砚的父母一起回国了。陈简没出面见他们,交给谢霖处理,可他总要来医院,躲是躲不开的,见面又麻烦,说不清他和江砚的关系,陈简想了想,最终以“朋友”作答,表情自然得倒像从来没见过江砚的妈妈似的。
又过了几个日夜,日历翻开十一月份,再有几天就立冬了。陈简忽然意识到,他和江砚相识于今年春天,已经过去半年多了,时间过得真快。
可这半年都发生了什么,仔细回想起来,竟好像很模糊,只有一些彩色的、黑白的斑驳画面从眼前掠过,好像电影,看过忘了最好,不该深究细节。
这天下午,江砚终于醒了,只在一点多醒了一次,人似乎不够清醒,面对房间里的医生、父母、助理,还有陈简,他一脸茫然,仿佛下一秒就会来一句“我是谁,我在哪”,他也的确这么问了。
医生说是脑淤血压迫神经引起的正常现象,不必担心,再恢复一段时间就会好。
陈简不知道该做个什么表情,既因江砚的苏醒感到放松,又有股莫名的紧张。江砚的那位女助理倒是个脑子有包的,顶会耍贫嘴,说他不会失忆了吧?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陈简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只想让她滚蛋。可后来在回公司的路上,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客观上讲,假如江砚真失忆了,对他们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一定能断得彻彻底底,谁也不会再纠缠谁。
然后将过去的一切交给时间治愈,两人回到各自正确的轨道上去。至于感情上如何,陈简控制自己尽量不想,分手这种事,长痛不如短痛。
可惜,生活毕竟不是电视剧,江砚第二次醒来时已经能够认人了。那天陈简没在,听说江砚醒了一阵又睡下,在睡梦中一直喊他的名字,可能做了什么噩梦,情绪很激烈,碰掉了手背的针头,后来竟然又昏迷了。
好在虚惊一场,江砚的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好转,人也完全清醒了,很快就能离开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
于是陈简来医院的频率逐渐降低,有时来了也不去见江砚,只跟医生聊几句,聊完就走。后来连这一切也省略了,只私下问问谢霖。
谢霖现在才听说他们分手的事,心中咋舌,嘴上并不敢发表意见。只是自打陈简不来了,江砚的父母也因工作问题回法国之后,每天应付江砚变成了一件苦差事。
江砚本来什么都不知道,无意间从他助理口中得知,原来他昏迷不醒时陈简一直在医院陪他,心里何止波动,甚至觉得就算再撞一次车、再疼得死去活来一遍也值了。
可等他真正清醒之后,却一直没见到朝思暮想的人,陈简的关怀只存在于旁人口中,也许根本就不是真的,是助理编造的善意谎言。
谢霖也有一套安慰的说辞:“你知道的,陈总……陈总工作忙,他有空会来看你的。”
可他什么时候有空呢?
江砚只能眼巴巴地等,每天从早等到晚,护士叫他睡觉也不肯休息,怕自己睡着时陈简来探病,错过了怎么办?然而事实证明,这份担心是多余的,陈简根本没来过。
江砚感到绝望,未来仿佛死路一条,陈简铁了心不跟他有牵扯,他要怎么才能找到一个出口?
也许只有死在陈简面前,才能换来陈简的心软……不不,如果他敢做这种事,陈简想到他曾经自杀过,只会更加不信任他,更加讨厌他。
还能怎么办?
进入死局,偏偏不能死心。
“我为什么没失忆?”江砚躺在病床上,明明伤势在好转,面容却一天比一天消瘦,那单薄的模样看得人揪心。助理以为他失恋痛苦,宁可忘了这一切,却听江砚下一句说,“想重活一遍,重新认识他。”
助理不知道该说什么,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递了过去。
……其实,某一个瞬间,江砚沉寂阴郁的神情给她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她觉得他可能需要看看精神科,或者心理医生。
终于,陈简半个月没有露面,江砚等不下去了。
相思和唯恐失去的双重煎熬折磨着他,他迫切地想见到陈简,无论如何想见一面。
这天早上,天空下起了初冬的第一场雪。查房的医生和护士刚走,江砚就支开助理,随便拎起一件外套披上,一个人大摇大摆地溜出了病房。
外面的空气是久违的新鲜,细白的雪花在北风中打转,铺了地上薄薄一层。江砚有点冷,心情却不错,他想到等一会就能见到陈简,整颗心都热了起来。
截止到今天,他住院一个多月,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并非第一次下床,但是第一次下床走这么远的路。他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