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妹子……”段随的指尖已触碰到慕容忠面颊的温度,他小心地靠前,直到可以搂住他的肩膀:“先把忠儿给我……”
幼容点头,她的足尖离了地,帐外却传来拔剑的动静。
“给我围起来!”
“驾!”
“大王!”
慕容冲骑在马背上,双腿用力地夹紧,鞭子抽下来的时候有很大的声响,他的坐骑跑得飞快,几乎是乘着风,他的披风因此被掀飞起来,像是面旌旗猎猎地作响。
慕容冲回头去看,看不见军营、看不见火光,连慕容永提着火把追赶的影子也极微渺到不可见了,只能听见喊声。
马在夜色里信蹄狂奔,慕容冲伏在马背上咳嗽,不知是不是被风呛得流泪,他的手抓紧缰绳,以沙哑的嗓音驱赶胯(和谐)下名为赤烈的黑马跑得更快,他没有打火把,今夜的月亮又隐没在云翳里,前路所以漆漆得一片,连马蹄子踩进河水里都只能靠听见。
赤烈被淤泥困陷了前脚,他长鸣一声,将背上的人摔下去。
慕容冲跌在草地上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散了架,他使劲地闭起眼睛,翻滚几圈才停了下来,披风自觉地将他整个身子裹缠住,他也没什么力气去尝试爬起来,也就只能伏在草地上,一边流泪一边咳嗽着。
“大王!”
慕容永匆匆地追赶上来,勒住马缰一跃下来,跑了几步,草丛便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他依着火光找到慕容冲,俯下身子,用肩膀把他搀扶起来。
慕容冲还在咳嗽,他用一只手掩着嘴,勉强地坐立起来。
“大王……”慕容永替他拍抚披风上的灰土:“您摔着哪里了?”
慕容冲摆摆手,最后地咳嗽出声,又上气不接下气地大笑起来,他笑得前仰后合,用湿润的眼角打量慕容永的面目。
“大王,您笑什么?”
慕容冲偏过头,去看站在河里的赤烈:“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在长安的时候,你以为我要寻死,就拦着我从井边摔了个跟头?”
“记得。”慕容永答话说:“那时候大王就坐在井边,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
“我干嘛要寻死?”慕容冲问。
慕容永不说话了。
慕容冲朝后仰躺在草地上,四肢都很长地伸开了,也不管身上的伤痛:“那时候我就想,你真会说谎,比宫里滑头的太监还会说谎,脸不红心不跳的。”
“大王,你喝醉了。”慕容永说:“我那时候说的都是实话,实在话。”
慕容冲笑了一声不置可否,仰着头去看天上的星星:“我就不会说谎,以往我四叔每拿事情来问我,我总不敢抬头看他,所以他一眼就知道我在说谎了。”
“不是吧。”慕容永追着他的目光:“是人就会说谎,都是这世道逼的。”
慕容冲一愣,过后便是长久地沉默。
“大王,高盖到底怎么说?”慕容永问:“您又是怎么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