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累的。
现在正是夏日, 正午的阳光烘烤起来,好像根本不打算给这一行人留下几条苟延残喘的命,一群人或坐在马车里, 或骑在粮草上,和快要精疲力竭的马匹一起缓缓行走。
可饮用的水剩下的不多了,分水的几个仆人谨慎地分配着每一滴水。
主子们得到的必然比奴才们的多,而一直在卖力气的马匹也不能被断了活路,所以水资源越发匮乏。
卞柱和卞王氏疼惜自己的儿子,见他此时脸蛋发红,整个人被汗水包裹起来,心疼极了,急忙将他们的水给了卞阳。
卞阳扭头问他们渴不渴,也喝一点啊。
老两口被他这句话感动得几乎泪流满面,连忙摇头说他们不渴。
卞阳看了卞柱和卞王氏几眼,接着扭过身子,把囊里的水倒了一大半到口中。
这一口喝下去实在清爽,卞阳满足地抹了抹自己的嘴唇,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只觉得整个人都被这水流净化了。
喝够了水,身体里的燥热暂时消退,其他被渴意压制住的yù_wàng也终于一个一个地在水流的冲洗中,慢慢去掉身上的泥土,展现出自己的光芒。
饥饿和劳累。
劳累的确是一个无解的难题,毕竟他已经是所有人中最清闲的一个了,就算是个女孩子的卞小茹,也去帮忙摆了一下粮食。
卞阳捧着自己的肚子,隐约能够在车轱辘碾压地面的吱呀中,听到它不住叫唤的声音。
原本被忽略的饿感,终于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
他左右顾盼了一下,正好看到卞小茹正坐在不远处,躲在车厢投射出的阴影中,不住地抹着额头脖颈处的汗水,偶尔因吹过的一阵小风舒爽。
卞阳眼睛一亮,急忙叫了一声:“卞小茹!”
在极度缺水的时候,几乎没人会大声说话,平时的交流也多以精简轻快为主。
在这时,卞阳这一声,透着一股饱足的清亮感,和众人嘶哑的声线不只是格格不入,甚至可以说是背道而驰了。
在大家的目光中,卞阳丝毫不见任何异态,继续大声对向他看过来的卞小茹喊:“我饿了,要吃肉!”
“啊?”卞小茹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或许是因为她实在想不到卞阳在这种时候竟然还会要求吃什么东西。
可他习惯了听卞阳的话,更何况父亲正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眼中带着让她望而生畏的光。
所以她只能低下头,伸手扶着车旁边并不坚固的栏杆,想要一用力,从上面跳下去。
旁边的厨娘其实早就听到了少爷的这个“想要吃肉”的请求,但这大热天的还要做肉实在是让她有点想罢工。
反正他们是在逃亡,又不是出去度假,小少爷应该也不用这么惯着吧。
厨娘这么想着,默默低下头,假装正在摆弄车厢旁边的小穗子,没有理会卞阳。
可这回卞阳没有空泛地提出要求,而是把它套在了一个特定的人的身上。
看到小姐已然打算去为少爷做饭,厨娘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上前拦住她,说:“小姐,还是奴婢来吧。”
卞小茹对于下厨这一行并不了解,她最多能把菜饭做的可以下咽,若要要求其他的,可就无力达到了。
所以此时看到专业的厨娘要过来代替她做饭,卞小茹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放松了身体打算把自己再缩回阴凉的车边。
可她刚刚做出这个动作,就感觉肩上一凉,侧头望去,果然卞阳正盯着她不说话,眼里全是对他的不屑。
以往的记忆全数涌上她的心头,卞小茹咽了下口水,又把脚放了下来,面对着厨娘疑惑的,目光,她摇了摇头:“弟弟说了要我给他准备,我也不能装作不知道。”
说罢,她还是跟着厨娘一起去了后面的车子上,选了几块肉,小炒了一番。
虽然只有卞阳说了要吃肉,但主子们都在,她们也不好只给卞阳做了肉吃,却让其他主子仍和原来一样就着被晒热的水吃窝窝。
最后,等顾楷和卞小评从忙碌中归来,一面走着一面笑谈隐约有肉味传来,估计是产生了幻觉的时候,他们就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一盘盘的、香味扑鼻的肉菜。
卞阳正坐在桌前,左手握着一只馒头,右手捏着筷子不停地夹菜,肉的香味随着他吧唧嘴的声音,从关得并不严密的车帘中飘出,在所有人的鼻边环绕。
卞柱和卞王氏看到顾楷他们两个过来,急忙招呼他们也过来吃点儿好的。
卞王氏同时还伸手拍了拍卞阳的后背,安慰他:“别吃这么急,你要是爱吃,咱以后天天都吃肉。”
听了这句话,卞小茹想要反驳,可她刚将双唇微微张开,就看到卞王氏干脆利落地应了卞阳的探问:
“真的?”
“真的!”
把这句话抛出去后,卞王氏还特意回头看了顾楷一眼,接着转身过去小声对卞阳说:“娘看到了,他们带了可多肉了。”
“这些肉不是用来吃的……”卞小茹想起刚刚厨娘和自己说的话,心里有些发慌,连忙解释:“这肉是有用的。”
卞王氏平时对谁都是温温柔柔甚至低声下气的,但不知为何,她对卞小茹的态度却没有好过。
这次也是如此。
她伸手抚着卞阳的后背,抬起头来看着卞小茹,寡淡的眉毛轻轻地抖了起来,好像是气得不轻:“你就是嫉妒阳儿!这肉不是用来吃的,难不成是要扔的?”
卞小茹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