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之间,山石摧阁,声若轻雷。
躲于高岩石壁后的三人皆是拱背掩耳,脑内如野庙狼藉,惶惶冥冥。
方才闻人战一言,便似晴天霹雳,将胥留留同宋又谷震得怔楞当场。说来也难怪三人——睡梦中突为怪声所惊,急匆匆出得乱云阁;抬眉即见鱼龙二人被缚,拼力施救不成,一次折了两条性命;现又亲睹山崩,毁飞阁于一旦。接连打击,任谁也无暇多顾,自是早将五鹿兄弟抛诸脑后。
半柱香后。
三人待那落石声止,又静候片刻,徐徐探头,小心翼翼踱了两步,籍着火折子,方见此时乱云阁全貌:瓦落顶穿,乱石塞屋,直将那飞阁填得满满当当;更有三五巨石翻滚而出,或是追着鱼龙二人跌下山崖,或是停于阁外,散布空地当中。
闻人战见此情状,只觉得两腿酸软,膝骨一麻,径直屈身仆在地上。抬头见残阁,回身见断崖,膺内有如鼓擂不停;口唇翕张,欲哭无泪。
胥留留亦是难堪巨变,疾上前近了乱云阁,攀上最近的几块巨大落石,一边哑声唤着五鹿公子,一边两手并用,竭力欲在那落石堆中探个究竟。
宋又谷先是瞧瞧身侧闻人战,又见胥留留这般失神丧志,想着自少扬城结识五鹿浑至今,不过月余,然心下已然将之视为至交好友。逢此突变,心下百味,欲寻些个言辞稍加安慰,却是词穷,只得无奈摇眉,长息不止。
三人就这般捱着,心下痛惜叹惋,却又无从排遣,木然候在原地,不发一言。
正于此时,耳内再闻得几声怪响,窸窸窣窣,自身后断崖而出。
闻人战扬了扬面颊,长睫虽湿,言辞间却见轻快,“莫不是……我十三十四叔?”话音未落,三人俱是回眸,正见一物,身高一丈,噌的一声自崖下窜出,后便直挺挺立于闻人战目前,再不动作。
“木……木猿?”
此一巨物,正是数日前闻人战同五鹿老上山时所差使的机巧木猿。
胥留留这方自乱云阁废墟上下来,疾步行至那木猿跟前,见其身左右,各有一人,两人开臂环抱在侧,身上还有几根衣带牢牢绑缚,将之同木猿稳稳固定一处。
这二人,不是五鹿兄弟,当是何人?
宋又谷见状,心下狂喜,急上前助五鹿兄弟解了身上束缚,口内喃喃絮叨,却又词不达意,“你们二人……当真是……当真是……”
闻人战亦是起身上前,瞧一眼五鹿老,面上颇有褒赞之色。
“我这方忆起,山崩之前,确是有呜呜呼喝木猿之音。”
五鹿老闻听,吃吃一笑,口齿仍不甚利落,“前……几日……翻山…也随你……学了些……差使这木猿……的皮毛……”
闻人战一听,且笑且泪,抬掌指点道:“幸而只是咿咿呀呀,不然你这唇齿,怕也差使不动它。”言罢,徐徐往五鹿浑身前一近,柔柔接道:“鹿哥哥,快说来,你将我十三十四叔安置何处?”
五鹿浑却不解意,眼风一扫不远处胥留留,半晌方道:“为何……你们…没中毒?”
“中毒?”宋又谷一怔,将火折子稍近五鹿浑面颊,最先应道:“瞧你这面色,应该无恙才是。”
“只是……舌痹……骨痹……难言难行……”五鹿浑轻叹口气,摇眉苦道:“想来……性命…无虞。”
宋又谷上下打量五鹿兄弟几回,又侧目细瞧胥留留同闻人战,心下疑问,多如牛毛,单掌稍抬,将自己头面囫囵摸个一圈,再道:“我倒奇了,怎得大家吃住一处,偏偏只有你们兄弟中了毒去?若当真是有人欲害你二人性命,怎不直接下些个断肠草鹤顶红?”
胥留留冷哼一声,不由接应,“下毒之人,究竟何人?鱼龙二位前辈又是被何人拿住,以那般辣手害了其性命去?”
“两位……前辈……死……死了?”五鹿老急急吞唾,话虽是冲着胥留留而去,然眼神却是落在闻人战身上。
“胥姐姐,我十三十四叔,必已被鹿哥哥救下。”话音未落,闻人战立时近了五鹿浑,捉其袖口,强笑道:“鹿哥哥,此一时,莫在戏弄战儿了。你同小鹿既可籍着木猿逃出生天,我两位叔叔,自然不会就这般去了。方才……崖下……你们……他俩……”闻人战眼前一黑,脑内一乱,柔舌早是不听使唤,自行打起结来。
五鹿浑见闻人战言辞凌乱,心下更惊,暗道:方才我同栾栾随木猿伏于断壁另一边,只听得满耳隆隆作响,料定必是山崩,怎会知道鱼龙二位前辈竟也坠崖殒命?如此,其之前何在?又是为何人拿住?那暗中黑手,可就是加害我同栾栾之人?
闻人战见五鹿浑呆立原处,只字未出,心下早是解意。那对鱼龙二人尚且生还的冀望,便如同倾盆大雨下暴露在外的火盆——火苗熄了,热望灭了,连炭灰都变得又寒又湿,再无一丁点温度。闻人战阖了眼目,双唇微颤,脑子里嗡嗡作响,凉意从心尖一直传到指腹。待得半刻,方抽了抽鼻子,扭头便走。
“闻人姑娘,你这是欲往何处?”胥留留疾走上前,沉声询道。
“我得先往禾婶婶那儿,请其相助,令薄山弟子下山寻一寻我两位叔叔!我十三十四叔,纵横江湖多年,那般传奇,绝不会就这么……”
话音未落,胥留留一按闻人战肩头,沉声应道:“我随你去。”言罢,返身接了宋又谷的火折子,轻道:“好在山路未为落石所断,我同闻人姑娘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