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暖日,杨柳摇风。邺城的街道上,大都是出来踏青的少年少女,他们穿着新裁的长衣,漫步在繁花碧草间。
这天,江家医馆对外招收医师,不少人慕名而来,挤满了屋子。
一名年及弱冠的青年,也来到了江家医馆。
青年一身天青衣袍,左手摇着一把洒金的折扇,仪态潇洒。怎么看怎么像世家公子,而不是来应征的大夫。
江家的家仆上前,怀疑地看了青年几眼,问道:“阁下也是应聘的?”
青年一收扇子,点头笑道:“恩。”
家仆又问:“先生如何称呼?”
“沈秋,字泊如。”
“沈公子师承何处?”
“自学而成。”
“公子习过什么医书?”
“未曾看过。”
“那...那救治过几人?”
“未曾救过,但会治瘟疫。”
家仆脸上已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只当沈泊如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他冷哼道:“沈公子有何绝技,敢在一众医师面前夸下如此海口?”
他有意为难沈泊如,回身端来一碗煮好的药汁,仰起头,眉眼间是掩不住的得意:“我且问问你,能不能分辨出这里都有什么药材?”
家仆手里端的并不是一般药,而是江小姐用来医治疫症的“神药”。邺城之中,好些医馆都曾分辨过药中成分。可无论是资历高深的老医师,还是久负盛名的大夫,都区分不出里面的成分。
家仆志得意满,准备听沈泊如说出认输的话。
沈泊如神色平静,伸手接过药碗,将它端起,稍稍低头,轻嗅碗中药汁的气息。医馆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众人只见沈泊如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他思索片刻,顺手把盛有药汁的白瓷碗放到身边柜子上,抬眼望向家仆。
他忽然笑了一下。
家仆被沈泊如瞧得一慌,生怕被发现自己有意为难。他心里有鬼,急忙拿过药碗,挺直了腰杆道:“这是我们店中最常见的伤寒药,怎么样,你看出来没有?”
沈泊如手腕轻抬,扇骨一敲药碗:“最常见的伤寒药?”他顿了顿,笑问道:“既然是伤寒药,为何里面会有大椿的香气?”
家仆一愣,随即冷笑:“大椿?那是什么东西?”
沈泊如淡淡道:“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大椿是寿命极长的神树,能短暂延长人的寿命。如果将它加进药材之中,能令死者再生八十日。八十日后,死者复死。”
家仆哂笑:“大胆狂徒!分辨不出来,就不要胡言乱语,坏我医馆名声!”
沈泊如道:“我没有乱说,敢问医馆里的大椿从何而来?”
家仆大怒:“胡搅蛮缠!什么大椿?我只知道香椿臭椿。”
沈泊如朗声道:“我不知道你们从哪里得来的椿木。如果用它来治疗疫症,这就是一副极为危险的药。”
“它会令那些感染瘟疫的人暂时恢复成健康的样子。看起来瘟疫像是被控制住了,可实际上,它仍在大范围传播。八十日一过,死者复死。”
家仆当即啐道:“哪里来的疯子!胆敢大放厥词!”他招呼门外打手:“你们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满口胡言的妖人撵出去!”
侍立两边的魁梧大汉闻言,抄起一旁的粗木棍,气势汹汹地朝着沈泊如大步冲去。然而他们的木棍刚挥舞起来,那名眉目温雅的青年,身影好似山中缥缈无形的烟岚,在所有人眼前,瞬间淡化散去。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无故消失,屋中众人皆是惊骇之色,医馆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片刻后,不知是谁高喊了句:“大白天的...见,见鬼啦!”
这话宛若点燃爆竹的一点星火,整个医馆里顿时人仰马翻。
江家医馆里乱成一团,沈泊如却像没事人一样来到了一家早点铺子里。
他点了碗馄饨,一边夸赞老板手艺,一边打听:“我是外地来的,听说邺城有个妙手回春的江小姐,城中疫症都是她治好的,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早点铺老板是个肤色略黑的中年汉子,他笑了笑:“嘿呀,自然是真!这邺城里面谁不清楚江燕婉小姐的品行,不可能有假。”
“怎么?”
“她父母早亡,还有一个弟弟要养活,实在没办法才接下医馆的。江家医馆以前的那些伙计,欺负燕婉小姐是个姑娘,明里暗里拿了不少银钱,再加上燕婉小姐那时候的医术不好,苦撑了几年,医馆还是败了。”
“城东有个五十多岁的老员外,趁人之危,想占燕婉小姐的便宜,提出要纳她为妾。燕婉小姐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哪能答应这事。于是那老员外怀恨在心,三天两头跑到江家医馆闹事。”
“眼见江家医馆开不下去的时候,这邺城里居然爆发了瘟疫!老员外遭了报应,头一个升天见天帝去了。不过燕婉小姐不计前嫌,治好老员外的家眷,也多亏了她,瘟疫才得以控制住,没有酿成大祸。谁也没想到,燕婉小姐的医术在短短几年,就已经这般了得了!”
沈泊如道了声谢,他没有多言,从怀里掏出些银钱,放在桌上。才要离开,忽听身后传来一个男人懒洋洋的声音,语带笑意:“沈秋。”
凡间有些名字重复率极高,在大街上随便喊一声,十个人里有九个答应。沈泊如认为自己大名还没沦落到这般田地,确定是在叫自己。而男人的声音熟悉,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