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旁站着两个蓝衣的弟子,对黑衣的帝君恭敬一礼。
那人拾级而上,两人却被拦在外面。
陈微尘伸手遮住姑娘眼睛:“走了,别看了。”
有眼泪在他手心里落下。
姑娘声音哽咽:“陈微尘,你骗我。”
“何处骗你?”
“你说这是幻境,说这里是我最好最想要的东西……为什么他还是走了?”
一句“走了”落下,像是一道涟漪荡开,那人身影消失在茫茫雪雾云气中,再也不见。
陈微尘为她擦去脸上泪水:“因为你虽想就这样一路跟随,却知道终究留不住,他终究会走。”
他顿了顿,接着一字一句落下:“贪痴嗔妄,骗得过自己,骗不过心魔幻境。”
姑娘发出一声呜咽,片刻,眼中倔强的火又烧了起来:“那又如何?”
“待我修成仙人,便打上去,看他拿不拿正眼看我!”
周边暴雪忽骤,山崖动荡,虚幻如镜花水月。
“待你终于修得大道,一览众山小,剑可撼昆仑,”陈微尘的声音忽然透出几分寒凉:“他在哪?”
“他……”姑娘崩溃摇头,后退几步。
幻境层层崩落。
“我们凡间常唱曲子,说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锦衣的公子眼中却又泛起温柔笑意,看在姑娘眼里,却是惊心的凉薄。
“你别说了!”姑娘声音近乎尖叫。
“他求死,有人偏偏不让他死!”姑娘眼中泛起血丝:“此去踏遍十四洲,纵然……纵然十死无生!”
“十死无生,”陈微尘把这词来回念了几遍,在她耳畔轻轻道:“取开阳血,得寂灭香,拿锦绣灰,你们是要……”
“一年之后,天地气机,盛极衰,衰极盛,”姑娘声音有些颤,身形忽然拔高,脸庞长开,金色面具覆上脸庞,黑发披散恍若疯魔,手中重剑碎昆仑,变了骖龙君的样子:“开生生造化……”
“原来如此。”陈微尘垂下眼,低低笑一声,手中拿起镜花鉴,背面对着陆红颜,镜背镶着一颗灰白眼石,当真如一颗看遍红尘的冷冷眼眸,“想起来了,就回去吧。”
镜花鉴,观心,破幻。
姑娘与那眼对视,一时怔住。
幻境坍落忽地加快,从四面八方向两人所处之处崩塌,几息过后,四处全是虚空,唯余此处孤岛。
她闭上眼,喃喃那几句:“我生君已,君已……”
终于想起前尘,她嘴角牵出一个似喜似悲的笑,仰头向后倒下。
那红影在寒风雪色中翻飞,没入无边虚空,迷雾散去,回归清明。
“终究没有看破。”陈微尘自言自语,环视四周,看见又是峭壁雪崖,长阶入云。
“看不破便看不破……”他低低道:“你不是也没有看破?”
他收了镜花鉴,像之前那人一样,沿着长长石阶向上,走入云气中。
山巅有棵约有千年的雪松,新雪覆上梢头,下面设着石桌石椅,质地润泽,有玉色。
桌上一壶酒,一对杯。
他坐下自斟自饮,不知过了多久,夜色落下,天边几处疏星,朗月辉映。
背后响起脚步声,他回头,看见白衣人踏雪而来,一轮银月下,寒风吹起衣袂。
一时恍若置身广寒仙宫,看见画中仙。
“叶剑主,”他笑着向那人招呼:“你来找我回去?”
叶九琊微微蹙眉:“你没有陷入幻境?”
“我无心魔,自然不会为幻境所惑。”
“你分明身处幻境。”
陈微尘望着他,答非所问:“叶九琊,你眼里有雪。”
“八月十五松风台,”叶九琊闭了眼,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来,眼中无悲无喜,缓缓道:“陈微尘,还说你不是他。”
陈微尘为另一盏杯斟满酒,示意叶九琊来共饮:“叶剑主明察秋毫,在下实在有口难言。”
“要说我不是他,你是定然不信的,”他啜一口杯中酒,低头笑了笑,“那就当我是了吧。”
第12章 鬼息
陈微尘抬头对上叶九琊的目光。
“别看我。”他拿扇子遮了脸,“叶剑主该体谅有病之人。”
“此扇何名?”叶九琊忽然问。
“扇?”陈微尘莫名奇妙,“没名字。”
片刻后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非常不妙的事情一样,抬头,露出两只眼睛来,迟疑道:“莫非你……”
叶九琊道:“嗯。”
陈微尘翻来覆去看着扇面,很是惆怅。
不过片刻这惆怅也就烟消云散了:“其实也不算丢人……”
叶九琊道:“镜花鉴与涂山笛过于妖邪,府库中兵器锈蚀已久,唯有此扇。”
“时也命也,左右我还是个公子,提不得刀剑。”陈微尘想来想去,不仅不惆怅,还多了几分洋洋得意,“以后就不能离身了,就叫‘怀忧’吧。”
进入幻境,要有一样与原主精血相连之物为引,比如陈微尘进入陆红颜心魔幻境,就是借了碎昆仑与主人的联系。
但是陆红颜从幻境中清醒,陈微尘却迟迟没有回来——这时候外面的叶九琊与大师就要想方设法把他也带出去了。
陈公子刚刚入了仙道,不像仙道诸人一般,有精血相连的兵器,锦绣鬼城中境况又比较恶劣,并没有合适的神兵利器来给他认主。
“我家的富贵,比起皇亲国戚也不差多少,自然要用最精细的绢面,最好的扇骨,”公子冰天雪地里展着扇:“画与字